“从凝!”颜输棠迎面走向江从凝,见她面色红润,富态美丽,不似往前离别时所见那般潦倒。
江从凝清秀娟丽的脸上浮现欢色,握住颜输棠的手福身一拜,“见过郡主。”
颜输棠扶起她,笑说:“你们何时到饮月城来的?”
“数月前随我夫君田县令而来。我和娘亲、弟弟都记着你的恩情。”江从凝感激道。
俩人寒暄一番,堂内堂外的人颇感意外。熟人碰面,凑巧碰上案子,定有徇私的一方。
江从凝附在颜输棠耳边轻言一句,见她点头,愠怒地说道:“据说陈师爷收了陈久不少贿赂之财,压下他所行的罪,威逼利诱当事者不准透露。”
“我弟弟出任务,曾撞见陈久在赌坊砍断一人的手指。可那人碍于陈师爷,不敢状告陈久。”
旁人不知,她向颜输棠问的是——前世害郡主的人,可是眼前的一家子恶人?
田翰重拍惊堂木,发落道:“彻查陈师爷。”
他观望到欲上前的粗布衣百姓,询问:“堂下人可还有话要言?”
村民们走到陈久身侧,揭露陈家人多年来霸道的行径。
不乏强占鸡鸭牛,钉子般不允旁人往他家门前过路,因口舌争执毁坏他人稻田,故意砍塌地埂无赖般多占地等鸡毛蒜皮小事,也娓娓道来。
而后,卫廉先将牵涉众广的陈家几人收监,围观者皆退去。
江从凝对田翰交代一句,带颜输棠与顾绮影离开。
田府。
颜输棠让江从凝派人给顾绮影沐浴更衣。
正堂里,婢女奉上茶点后退出去,只余颜输棠与江从凝说话。
“我们一家三人离开魏国后,遇到新上任此地县令的田翰。之后我与他结为夫妻,他是正人君子,不嫌我过往,待我也极好。”
江从凝告知经历,又道:“我曾听闻郡主与卫世子成婚的消息,方才一见你们二人真是神仙眷侣!”
颜输棠笑笑,“大家都是苦尽甘来呐。”
江从凝神情淡然,轻叹一声,“过去了便好,人生的坎不止一道,惟有变得强大才好。”
在身侧温暖的人陪伴下,她想通许久,不再沉浸在别人加注的苦痛之中。
是颜输棠告知的经历,令她心怀希望,重振旗鼓,故而常挂念着这位宛若救难神女的女子。
她二人相谈一番,此时婢女扶着梳洗干净的顾绮影进来。
颜输棠一边帮顾绮影涂抹金疮药,一边说道:“等顾姑娘伤势好些,我们派人送你回家。”
“颜郡主。”顾绮影听闻回家,激动地抓住颜输棠的手,“我现下就想回西周去,父亲他们一定急着找我。在那不得见人的黑屋里,我憧憬今日许久,一刻也等不得了!”
“你家住何处?我让人去准备马车和行囊带你回家。”颜输棠懂那种心急火燎想与家人相见的心情。
顾绮影犹疑地说道:“我父亲是西周大将,当初女扮男装随他奔赴战场。路途中误遇歹人,被骗拐至此。”
颜输棠知没必要追根问底,“趁此刻天色未晚,我们找人送你回周国。”
“郡主大恩,我顾绮影来日再报!”顾绮影忍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疼痛,欠身一礼。
颜输棠立时扶她坐到交椅上,平和地说:“算不得恩情,我就像在帮前世的自己。其实更心疼于你。”
顾绮影对她渐生好感。虽听她那般说,可更懂并非每个人看见曾经的自己都会施以援手。
而后,颜输棠向江从凝告别,带着顾绮影前往客栈。
颜输棠请卫廉的两位侍从,寻了两名婢女跟着去送顾绮影回乡。
客栈前,顾绮影坐进马车厢里,扶着车门说道:“今后有缘再相见。”
颜输棠将锦缎包袱交给顾绮影,“这些药带在身上做不时之需,有标明作用,还有盘缠、给你的换洗衣裳。我祝姑娘一路顺风。”
顾绮影言谢一句,数月以来初次感觉暖心。
颜输棠目送顾绮影的马车离开。
“郡主!”清秀偏瘦的少年走到颜输棠面前。
颜输棠看了会儿,辨认出来,“你是从凝的弟弟,从霖。”
江从霖颔首,欣然道:“我刚办公务回去,听我姐姐说你在这儿,特地来看看你。”
“你可好?”颜输棠看顾江从霖,觉他容貌未改,却有种稳重的感觉,不似初见时冲动的少年。
“我们在饮月城甚好,郡主呢?”
“一样。”
她不知,他看向她的眼里表露出倾慕,自从别离后,他总会想起这位娇美的凤凰。
此时,在衙门忙完公务的卫廉踱步而来,高喊道:“棠棠!”
“临巍。”颜输棠与江从霖告别一番,与卫廉进入客栈。
江从霖看着那一对璧人离去的背影,眼底涌起落寞感。可认为世间最好的,才是最适合她的,心就渐渐安定下来。
两日后。
颜输棠与卫廉等人也踏上离开饮月城的路。
经过刑场时,颜输棠从车窗看见那处围聚满百姓,断头台前跪齐陈家的恶人们。
马车在人群汇聚处行动放缓,颜输棠清晰地看见刽子手高扬大刀。
卫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宽大白皙的手掌遮住她的视线,“过于血腥。”
“不。”
颜输棠双手拉下他的手,直视手起刀落,血液横空的可怖场面。
当前世侮辱、折磨,令她遭受地狱般的非人待遇的那些人,为所有罪恶付出代价的一瞬间。她觉得解气解恨,绝不认为残忍。
自己决定善与恶,就该承担所对应的好坏。颜输棠想。
车窗外有人议论纷纷。
路人甲满目惊悚,视线挪至身边的熟人,说道:“那家子人活该,我亲戚家的黄花大闺女险些被他家老大糟蹋。”
路人乙道:“原本只杀为首的一人,可咱们那位田县令夫人不知为何,竟强烈要求斩首陈家一家人。”
“左右皆是有罪的,杀了不冤枉!”路人丙快言快语。
车厢内,颜输棠闻言,心生感激,“从凝是在为我报仇。”
卫廉知道颜输棠曾帮助过江从凝,懂其意。
颜输棠的视线继续转圜到血迹斑斑的地面。
卫廉看着神情凛然的她,揽她入怀里,似是在思考某件事。
颜输棠依偎着温暖的他,阖眼休憩,脑海里放空往事,开始希冀将来的美好。思量如何守住,维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