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盼儿走出内室,推开门见身穿黑裘衣的魏皇与一众宫人站在面前,身后跟着颜家的长辈们。
“棠儿如何了?”魏皇望向极宽敞的门内,只看见经过小正厅进进出出的婢女们。
“疼半宿还未生。”魏盼儿见魏皇作势要闯入,伸手拦住,“卫世子在陪她。”
“他才走了十日,这么快就抵达京城。”魏皇道。
他挡开魏盼儿拦门的手,不顾前后众人温声劝阻朝内室进去。途中听到颜输棠痛苦的声音,还有另一名女子的声音,“看见头了!”
床榻前,灵雪从秦艽手中接过头上沾了点血,身体粘稠的小婴儿。
卫妍跟去金盆前,看顾灵雪清洗小婴儿。
颜输棠疼得麻木,四肢软踏踏的不愿动,听到秦艽说:“这孩子长得真是漂亮!”
“女儿?你的愿望成真了。”卫廉笑逐颜开,用脸巾擦着颜输棠脸上的汗珠,“叫卫小嫕。”
此时,魏皇怀里被裹着锦被的小婴儿走上前,沉着脸说道:“是个小子。”
颜输棠虚弱地横了卫廉一眼,似是生闷气,他俯首轻轻吻她的唇。旁侧的众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惊讶之余个个面露笑容。
魏皇丰神俊朗的脸露出怒色,看顾怀里水嫩白胖的漂亮婴儿,不适感逐渐消退。
他短小的头发浓密,小鼻子、小眉毛生得秀气,粉粉的唇瓣如樱。眼睛慵懒的半眯着,似是要睡去,甚是可爱。
“他还未哭过,刚出生的孩子终归要哭一哭才好。”说着,秦艽走上前直接伸手掐了掐小婴儿肉乎乎的胳膊。
他“哇!”地大哭,颜输棠想抱他却浑身乏力。
魏皇将小婴儿抱到她眼前给她看仔细,转手递给灵雪,“带去让奶娘喂饱。”
“朕收到颜将军的飞鸽传书,他继你七日后领兵回来,紧赶慢赶最快也得九日功夫。”魏皇对卫廉道。
卫妍惊喜,暗暗的想:将军。我们也快团聚了。
卫廉拱手言谢,“陛下对北燕博施济众的恩情,卫廉定相报。”
魏皇冷眼看着卫廉,却亲手扶起他,“朕亦想报你将棠儿抢走的仇。”
魏盼儿主动挽起魏皇的手,带动他往屋外走去,打趣道:“恩仇回头再谈,我们棠儿生小暶月累了,让她休息。”
郑氏等人恭送魏皇离去,她走向颜输棠,朝卫廉说:“你日夜兼程数日,去厢房休息,由我们陪着棠儿。”
“母亲就让我大哥守着棠儿,等棠儿恢复些咱们再来探望。”卫妍笑道。
郑氏看顾颜输棠,悬着的心堪堪落地,叮嘱几句带着众人走出屋子。
婢女们换了新的衾被,卫廉擦洗干净颜输棠的身子,唤退婢女们。
旭日东升时分,亮光从门窗的纸穿透进来,屋内一扫黯淡。
颜输棠杏眸随疲惫感闭合,看着坐在床榻前的卫廉,声音低弱,“你上来睡。”
“我赶路来衣裳脏,在这儿陪你即可。”卫廉见证她痛苦的模样,心疼地说:“今后不必再生了。”
“卫小嫕。是哪个字?”颜输棠脱色的唇缓缓吐出。
他在她手心划几笔,摸着她的脸,“孩儿的名字是你取的?”
“嗯。在书案上。”
闻言,卫廉走向书案,一摞摞账册、古卷与山水奇石绘图映入眼帘。他从用过的宣纸里翻出写着“卫惜之、卫暶月”之名的纸,复又放在书案上走向颜输棠。
卫廉的声音如琴音般飘渺悦耳,“明亮美丽的月亮。此意甚好,我很喜欢。”
颜输棠浅浅一笑,病态的模样我见犹怜,“我想要你睡在我身侧。”
卫廉解开沾满尘垢的脏外袍,行动放轻地走进衾被里,温暖的手包裹着她泛凉的手。目视她阖眼休憩,自己才闭上眼睛。
长途跋涉十日不着床的疲惫感愈渐袭来,卫廉沉沉睡去。
他忍着在战场上搏杀留下的创伤,栉风沐雨以最快的速度换舟马而行,无时无刻不在牵念枕边的她。
五日后,颜输棠身子稍稍恢复些。
这几日亲朋好友们轮流来探望她,王府门槛险些被踏破。
午时,颜输棠睁眼醒来,卫廉正抱着裹严实锦被的小暶月走来,俯首温柔逗孩子的模样甚是美好。再度令她惊觉他已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而自己成为母亲。
“暶月醒了。”颜输棠支撑着稍一动作仍会痛的身子起来,看着卫廉抱近自己的小婴儿,“虽说小孩子长大很快,可感觉还是太小了。”
她的手牵住小暶月白皙的小肉手,卫廉笑道:“竟如此心急。”
颜输棠挪动身子,头靠在卫廉宽厚的肩膀上,“你何时回北燕?”
“五日后启程,等你出了月子我接你和孩子回家。”他伸出右手理了理散在她左脸的碎发,别到耳背。
“我有事要去做,暶月得跟着我。”颜输棠道。
卫廉无可奈何,温和地说:“我等你。必要时来帮你。”
她感激他的体谅,凑近他的脸庞欲亲吻他,在二人间的小婴儿啼哭起来。
颜输棠懵憧,似乎每回稍有亲近孩子都会如此。卫廉笑着在她脸颊留下一吻,起身来回走动哄孩子。
…
翌日,北院里。
刚从澹月苑回来的卫妍站在红木小桥的栏杆前,往昔颜恒定常在底下宽敞的青竹墙前练剑。她不顾嘘寒问暖的规劝,总爱静立于此看着他英姿飒爽的模样。
卫妍视线落在逐渐复苏的庭院梨、桃树枝头的新叶芽上,手不经意挼着摆在栏杆上的红梅蕊。
即是知道颜恒定的归期,可等待的过程中仍觉度日如年。
清新的风拂过,桥下清澈的水面荡起圈圈细碎的波纹,搅乱犹如平镜的水面。
卫妍回想起颜恒定爽朗的声音、笑貌,眼里偶尔会对自己表露出似水柔情。她思念更深,心如柴浮水,似沾非着,沉浮不定。
“二郎。”身侧无人经过,她无忌惮的对无影无踪的人唤道。
一道焦急的男声传来,“二少夫人!”
卫妍回首望去,穿黄栌色厚袄的王府小厮跑过来。
她迎面走上前,问道:“将军提前回来了?”
小厮猛地摇头,面色似愁云惨雾,“前线快马加鞭逃回来的士兵说,二少爷身亡了。”
卫妍脸色煞白,不由打了个寒战,难以置信地说:“败军投降已然议和,不会有危险。你定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