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恒定高声询问:“棠儿。我们能做些什么?”
屋里传来颜输棠清脆的声音,“帮我去常记医馆取艾叶、阿胶、龟板……带药秤来。”
颜恒定几人细细听完那几位药名,记得参差不全。
他们踌躇不定,陆庭正欲再问。
“我去拿。”卫廉踱步而去。他将那些药名一遍全记下来。
颜恒定与颜恒毅跟着去取。
柳依依见寒梅快步走来,碗里的药汁晃了出来,“我去送。你去准备别的。”
寒梅谨慎地递药碗给柳依依,去忙着燃暖炉。
陆庭目视那几位分工明细的,手心捏了一把汗。他听见魏盼儿痛苦的叫声,越发慌张失措。
内室里,柳依依手持折扇用力扇动冒着热气的药汁,等药温降下来。
“盼儿。”颜输棠用热帕子擦拭魏盼儿身体。
魏盼儿咬牙坚持着,感觉腹部以下似是要被撕开,阵阵冷热交叠的疼感折磨她痛不欲生。
柳依依尝了一口药汁温度,弯腰给魏盼儿喂药。
此时推门声响起,她三人无闲暇功夫去管,只当是寒梅或送物宫女。
陆庭走向魏盼儿的床榻前,颜输棠二人惊讶地看着他。
他环视四周,迷茫地道:“我能做甚?”
“暂时不必做事。”颜输棠已将所有事分配好了。
陆庭握住魏盼儿抓锦被的手,抠开她的手指紧捏她的手心。
魏盼儿抬眸看了眼他,恨意伴随着痛感燃烧,故意掐着他的手背。却发现能缓解些微疼痛,像是有人陪着自己承受而轻松点。
陆庭皱着眉一声不吭,知道自己区区小痛比不得她遭受的。
寒梅用布包裹着暖炉,将之抬进来。见陆庭在内,震惊地说道:“产房对男子不利,陆尚书快出去。”
其实并不乐意让他轻松出去外头候着,只是因坚信嬷嬷们的话过意不去提醒一句。
“我在此陪着三公主。”陆庭眼睛观察着魏盼儿道。
此时,门外。
颜恒定三人抱着药盒候着。卫廉朝里头问道:“几钱药?”
颜输棠提高音量告知每味药量,情急之下忘了屋外的人是否能一次性记住。
卫廉精准的称量药材,放在油纸包里送去给宫女煎药。
颜恒定一一对上号记忆里几味药材的用量,见卫廉称的准确无误。敬佩之余,对他是否拥有惊人的记忆力,尚付阙疑。
他们三人闲等着,听着里头乱成一锅粥的动静,见宫女与寒梅进进出出的。
半个时辰后。
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屋子。
屋内屋外的人高高悬起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屋里,寒梅从颜输棠手中接过沾血的小婴儿,看了眼皱皱巴巴的婴儿,激动地道:“是位小少爷。”
寒梅暗想:我的梦境居然成真了!
魏盼儿身上的衣裳与头发被汗水浸湿,虚弱无力地说道:“给陆庭。”她总算自由了。
寒梅将男婴清洗一遍身子,用早先准备好的小锦被包裹好他。小心翼翼地递到陆庭怀里。
陆庭抱紧啼哭的婴儿,对着魏盼儿下跪,诚心实意地道:“多谢公主!”
“走,走吧。”魏盼儿声音孱弱。她等这一刻许久了,他的孩子自己不想去看顾。
“我想留下陪你。”陆庭见她那副羸弱的模样,于心不忍。
魏盼儿闭上眼睛,不愿理会。
颜输棠懂她的意思,劝道:“盼儿累了。听说你府中早先准备好奶娘,将孩子带去喂饱。”对寒梅嘱咐道:“用披风遮好孩子,备马车送陆尚书回府。”
陆庭看着决绝的魏盼儿,起身跟着寒梅遮好婴儿出了门。
门外,颜恒定等人已经听见婴儿的性别,别余话未听清楚。
他们见陆庭抱着裹得极严实的孩子出来,个个面带不解。
颜恒定上前想看孩子,可迎着风不方便,问道:“你要带着他回去?”
陆庭颔首,“今夜多谢诸位帮忙。”
颜恒定欲问些什么,见他脸色不大好,咽下满腹疑问。猜测是魏盼儿说了某些话,轻轻拍着陆庭的肩膀道:“先带着你儿子回去。改日满月宴告知一声。”
“好。”
话音甫落,陆庭旋身离去。他怀里多了个孩子,跟自己有剪不断的血缘关系。总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什么,却失去了某件无足轻重,又难以忽视的物。
卫廉三人等候片刻,颜输棠等人走出来,而屋里的烛灯仍亮着。
颜恒定追问道:“三公主如何了?为何孩子刚生下来,陆庭就抱着他走了?”
“盼儿在休息。”颜输棠如实告知,“孩子自始至终是陆家的,与她无关。”这是盼儿的意思。
“怎会没关系?真是不懂了。”颜恒定唏嘘。
数月怀胎,一朝分娩,竟能做到对腹中孩子毫无感情。他认为魏盼儿这犟脾气,此生都改不了。
颜输棠与卫廉四目交汇,回望无人陪伴的屋子道:“夜深了,你们回去休息。我要留陪盼儿。”
柳依依放开颜恒毅的手,朝颜输棠走去,“我留下照顾你们。”
颜输棠推搡着她回到颜恒毅身边,“嫂子跟着我忙碌,定然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那我明儿再来看你们。”柳依依道。
“你们也早点睡。”颜恒定关切道。转身压着卫廉的肩膀,“咱们回府。”
卫廉看了一眼颜输棠,提起灯笼,与颜恒定等人鱼贯出了魏宅。
颜输棠去隔壁屋子洗净身上血渍,换了魏盼儿的衣裳,回到她的屋子。
内室里,宫女们给魏盼儿擦洗完身子,换上干净寝衣。也将地上脏污处理干净。
“你们都回去睡吧。今夜不必守着,我陪着盼儿即可。”颜输棠对寒梅们道。
寒梅和宫女们应了声,带着一脸倦色出门去。
颜输棠吹熄多余烛光,轻手给魏盼儿盖好被子。躺在她身侧,盖上另一条被子,却一时难以入眠。
经此夜状况,即是知道脱离了危险,却格外担心魏盼儿。
“棠儿。”魏盼儿撑着眼皮,见颜输棠挪来看自己,“我是否很绝情?”
“盼儿后悔么?”颜输棠语调温和。
魏盼儿露出笑容,“不悔。”
从今往后,她真的自由了,能专心爱着、守护内心承认的人。陆庭的孩子,希望能有爱他的人去照顾他。
谁都能爱他,除了自己。
魏盼儿对颜输棠宽慰道:“别担心我,睡吧。”她身子太痛,暂时睡不着,知颜输棠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