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午休,梦境之中。魏盼儿乘坐一辆黑色的玄铁马车,一路往高高的山坡上行驶。
最后抵达清静干净的平坦大道,她往前走,穿过一片树木茂盛的林子。
见前方有一栋白色的大屋舍,从木门处走出一名脸孔清秀的少年郎君。他身穿白衣,整体弥漫着一股干净的气质。
魏盼儿只觉眼熟,凭着直觉尾随郎君其后,缓步徐行入了屋子。
屋内置桌椅板凳,最长的茶几上,放无彩釉图案的白瓷茶具。
郎君将绿色的茶放入颜色清淡的红色水中烹煮,后挪步于魏盼儿面前,递出一盏茶。
郎君温柔地说道:“奉于卿红色之茶,以治心中烦忧,解相思!”
“梦郎。”
魏盼儿轻唤。灿若芙蕖的脸上展现欢颜,美丽清灵。
她伸手去接茶杯时,耳边传来一道不属于这美好之境的声音,“公主!三公主!”
魏盼儿堪堪醒来,睁眼后眸中映出寒梅的清晰面容。
她懵憧一下,感觉周遭世界半明半昧,半躺着身子。细细回味,徜徉于非此间的美好与甜蜜。
“一会儿便天黑了,奴婢忧心你晚上睡不着,故而擅自叫醒你。”
寒梅躬身端安胎药送至魏盼儿面前,魏盼儿接过药碗,主动喝起药。不似前时回回无情砸破药碗。
寒梅正觉奇怪,斗胆问道:“公主可是梦见了什么?”
魏盼儿勾唇一笑,“我梦见梦郎。”
“这极灵气的事,想必是梦中公子在劝公主留子。”寒梅其实希望主子能留下一儿半女,余生不孤寂。
他不是为这世间的旁人而来,而是送红色的茶,解她苦愁,抚慰相思。
不知为何,因心上人带来的欢悦。自己固守绝情地的心,蓦地软了。
在现实冰冷的道路上,陆庭的算计与城府深不可测中。历历刻薄的往事,令魏盼儿喟叹一句:世外仙林的澈静明通,果然与此间不同。
这时,颜输棠与秦艽母女俩来看魏盼儿。
魏盼儿看着寝室内那群耳目,唤退道:“你们都下去,留寒梅伺候即可。”
宫女们踌躇不前。
颜输棠对她们说:“有我在此,你们还怕我不成?”
“奴婢不敢。”宫女们退下。见惯了宫里,娘娘们都不及郡主受宠,自然更听命于她。
秦艽为魏盼儿诊脉,见脉象平稳,观她气色也大好。顺手教了颜输棠一通关于有孕女子的许多常识,看喜脉的方法。
秦艽听闻过魏盼儿不愿留子,自己经历过丧子之痛,颇为见不得小生命逝去。
便以过来人身份说一句,“不论小产或足月生产,皆会对女子身体造成损伤。早痛一次能杀了他,若是晚些,他好歹能来这世上走一遭。”
魏盼儿正好犯愁,“常夫人是在劝我留他?”
秦艽态度温和,“生下他陪着你,不做那人的孩子可好?”
魏盼儿摇头道:“不是我的,是陆庭一个人的。”她的孩子,只能与心上人有。
“那就生下来扔给陆家。你若贸然动手打胎,会将局面闹僵,与陆家拉仇恨。”秦艽分析道:“棠儿说,公主喜爱自由,想随心随性活着。这孩子是你最后的束缚,给了他们倒是种恩情。”
“您所言极是。”魏盼儿开始静下心来,仔细思考现实的问题。
三日后。
陆尚书府。
寒梅前来告知,“三公主让奴婢转告,等小主子出世后。请大人抱到府中抚养,为他另找娘亲。自此与公主再无干系。”
陆庭挑了挑眉,意外地说:“公主当真愿意留下孩子?”
“正是。”寒梅又多言一句,“其实按照公主的犟脾气,能做到这点,已是最大的让步。”
陆庭很是认同,虽好奇魏盼儿为何这般快就转变,可只说道:“代陆某谢过三公主。”
寒梅应了“是”,匆匆回往西市魏宅。
常记医馆内。
颜输棠等人围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九寸大小的药罐,以及一些便携的小药瓶。
颜输棠看着除害虫药物的配方,见这比原药方多出除虫菊、烟草石灰水、鱼藤等。
魏国不产烟草,可北燕盛产。
她想了想,建议道:“不如加入磨成细粉的苍耳,将烟草石灰水用别的石灰水代替。”
“委实未考虑到此地鲜少生产烟草。”常谦愈发欣赏自己的小徒弟,“再试验最后一步,就可试着推出去。”
“为这事,大家费心了。我今儿亲自下厨,犒劳大家。”颜输棠道。
在座的人面色浮现欢色,颜输棠的厨艺甚好。他们最喜吃她做的菜。
青葵当即从绣墩上跳了起来,挽着颜输棠的胳膊,“我跟姐姐去买菜,吃鱼!”
颜输棠颔首,交代一句。带着青葵往外走。
经过酒馆巷子口,有人在背后喊了几声,“棠儿!”
颜输棠与青葵顿下脚步,回眸见高明朝她们这边走来。
“高大哥。”
青葵欢声道:“高哥哥,跟我们去医馆用午膳,棠棠姐亲自下厨。”上次高明买的一大袋冰糖葫芦,她一直记着。
“怎好意思。”高明委婉道。
颜输棠也邀请道:“都是和气的人,不在意那些。你若不介意,一同去买菜。”
高明朗声一笑,“好。”
走至菜摊前,颜输棠买了新鲜的鱼、猪肉,以及蔬菜。回回抢于高明之前付钱,连青葵也帮着她阻止抢先小女子付钱的大男人。
回去医馆的路上,高明从袖间掏出一沓写着黑字、盖着红印的纸,递给颜输棠。
他见外头人多,掩饰道:“这是你托我让朋友找的几张书法。想必离达成那一日也很近了。”
颜输棠悉心将那几张纸收入袖间暗袋,言谢后又说:“这书法许是记账的,不知是否有糊涂账?”
“有,极大的一笔。”高明谈笑风生道。
青葵听得一头雾水,却对书法不感兴趣。
颜输棠闻言,猜到是赵璟在某些账面动了手脚。高明找来这些费了好一番功夫,能拿到手的,定然对赵璟造不成极大的影响。
可却能撕开一个微小的口子,之后一点点来。
他们不知,方才颜输棠与高明有说有笑的一幕。落入一人眼里。
赵璟视线落在颜输棠与高明的背影上,双眼发红。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她嫁给旁人。
昔时所见,颜输棠妩媚动人的姿态。与危难之际,她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出手搭救。
自己的尚书之位,有她的推波助澜。
赵璟愈想,愈是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