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火丫头递去药包,颜输棠细看细闻药,确认过无弊病。将之倒入煮沸水的药罐内。
芳菲用蒲扇扇火,回首见颜输棠仍在侧,装得气定神闲地说:“此处有奴婢看着,郡主回去吧。”
颜输棠“嗯”了一声,在烧火丫头耳畔轻言一句,旋身离去。
芳菲佯装专注顾着火炉上的药罐,偶尔抬头见烧火丫头似是一直在盯着自己,不由打了个寒战。
她扯下腰间绢帕擦拭蹲在火前,而热出的满头大汗。
“姐姐去忙你的,我一个人看着足矣。”芳菲打发道。
烧火丫头取过另一把蒲扇,娴熟地扇火,指指点点地说:“一看你就是娇弱的端茶丫头,压根不会煎药。还是让我来好了。”
芳菲劝了多次,烧火丫头固执的看守着药罐不走。
芳菲眼底涌起不适感,耐着急躁的心情等候片刻。
头上包着布的厨娘见没人打下手,周遭粗使丫头都被分派去洗菜、刷碗。外头火炉前却闲蹲着两个婢女。
厨娘阔步出去,忿忿地说道:“你俩别偷懒,进来一个帮我端菜。”
“郡主让我俩看着赵尚书夫人的安胎药。”烧火丫头用布包着药罐盖子,掀开看了看煮沸的药汁、药渣。
芳菲火烧眉毛,劝道:“这药还得熬上一时片刻,姐姐去吧。我在赵府闲惯了,不精通下厨房的事。”
厨娘扫了眼借口偷懒的俩丫头,不耐烦的催促,“快些进来!”
芳菲又说了两句,烧火丫头未有反应。
“我那边忙乱了,你再顾着偷懒,耽搁贵人们用膳,你担当不起责罚。”厨娘恼怒地道。双手拽起烧火丫头的胳膊,将她强制带入厨房去做事。
芳菲脸上露出得意笑容,嘟囔着,“呵!活该,谁让你碍事。”
她趁身边的人皆忙碌,无谁顾得着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小袋药粉用袖子隐藏,掀起盖子倒进药汁里。
王府大门内。
颜输棠站在迎宾客的颜长鸿身边,目光搜寻青葵一家子的人影。
早先郑氏知道她与景夫人的事,与景夫人见过几面,性情相投,互相认了姐妹。故而特意宴请了景夫人与常家来参加颜恒毅的婚宴。
颜长鸿看着衣裳不算厚实的女儿,说道:“外头冷,你回屋子里找你母亲去。”
“棠儿的衣裳看着单薄,却很暖和。”颜输棠翻起袖脚,搓着厚厚的袖子布料给颜长鸿看,“大哥要到黄昏时分才拜堂么?”
“大郎和二郎晚些才会回来。你这丫头急着看了?”颜长鸿和颜悦色的看着自家的丫头。
颜输棠笑笑,乖巧地说道:“今儿规矩繁琐,棠儿可不敢急着看。见您和母亲都一样开心,看来早就期待大哥成婚这一天了。”
“憨姑娘。等你嫁出去那日,我可高兴不起来。”
颜长鸿脸上洋溢着喜气的笑容,老大成婚了却良人与自己的一桩牵挂。乍然想到闺女远嫁异国,莫名舍不得,体谅起良人的感受来。
“还早着呢!”颜输棠宽慰道。
与卫廉成婚那件事,其实她从未敢去想象。
父女俩一边有说有笑,一边迎接新客入内。
“棠棠姐!”稚气而洪亮的声音响起,甜入颜输棠心坎里去。
“诶!”颜输棠应了声,循声望向青葵一家三口与红枝、闻昭走来。他们身前身后不见景夫人。
常谦过来与颜长鸿寒暄两句。
闻昭等人去随礼。
“师父、师母!”颜输棠挨个唤道。又问起,“义母为何没来?”
秦艽解释道:“堂姐原本与我们约好一起来。可前日临时出了事,她带着人赶去淮水一带了。
颜输棠双眉微蹙。
记得高明说过,景夫人的义军主要聚集地在淮水一带,不知是否会进一步去攻打北燕。或说追踪到卫廉下落,要起兵对付他。
青葵挽着颜输棠的胳膊,见府里人山人海,比以往热闹十数倍。兴奋地说道:“我们能向棠棠姐的嫂嫂要糖块么?”
“可以啊!”颜输棠摸着青葵的头,见闻昭等人走过来,“我带你们进去。”
秦艽五人跟着颜输棠往王府内走去,他们挤在人堆里晕头转向。
因着王府占地面积甚广,绕路许久才去到对应的地点。
颜输棠带着秦艽三人先进了女眷休憩所。
而后领常谦与闻昭去往男宾所在之处。
闻昭依稀注意着路上那群华服的宾客,“你们家人真是多,集市最热闹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常谦道:“颜家人豪爽,几位大人在朝中颇有威信。颜王府亲朋好友多也属正常。”
“人虽多,可咱们不认识他们。”闻昭犯愁道。
他家主子们平素不喜去宴会上,今次是因颜输棠的面子,才乐意前来。
颜输棠对闻昭道:“高大哥也在,师父和闻昭大哥不如去同他坐在一处。”
闻昭颔首,三人进入男宾客们云集之地。
不少目光汇聚在颜输棠这边,看者只觉朱粉不深均的她,恍若清灵的仙宫素娥。
高明正与陆庭谈论着某件事,忽见颜输棠与两位熟面孔。
高明起身迎上来,礼貌唤道:“常神医、闻昭兄。”
“高大哥,师父他们交给你了。”颜输棠道。
“好。”高明引着常谦二人,到陆庭身侧空出的位置入座。
颜输棠见此场面,旋身离开。
陆庭的目光牢牢停留在她愈渐消失的倩影上,他今日才知自己是喜欢她的。那样聪颖、随和的姑娘,多好!
若自己当初早些遇到她,娶的是她便不会是此局面。
可感情真的没那般重要,不过是能求得一位知己相伴偕老。
颜输棠那边。
她经过女眷院里的小厨房,见芳菲仍守在小火炉前熬药。而方才她安排盯紧芳菲的烧火丫头已经不知所踪。
芳菲一眼搜寻到颜输棠的踪影,放下蒲扇快步上前,“药汁熬好了。奴婢突然内急,可否请郡主顺手送去给我家大娘子?”
“去吧。”
颜输棠挪步至火炉前,将药汁倒入方墩上的药碗里。她特意将药汁连着药渣新装了一碗药,藏在花坛隐蔽的树丛后。
颜输棠端着木托盘送入女眷们所在的会客厅。
席位间,颜如雁见颜输棠亲手送药而来,心里暗暗的冷笑。
“棠棠姐来啦。”青葵扯扯正在交谈的秦艽、魏盼儿袖子。
魏盼儿看着送药的人变成颜输棠,甚是不服气。颜如雁今儿一再装娇气,竟将棠儿恣意呼来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