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输棠眼睑微抬,慎重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可喜欢我?”
“棠棠。”清晰的称呼入了她的耳,她身子微颤。卫廉继续道:“我卫廉心属于你。”
那道悦耳的声音,那句从不敢妄念的话,如同春夜润物细无声的绵绵细雨,滋润于干涸心田。
让心田簌簌凋零的那丛花重新长出新嫩绿叶、花骨朵,在阳光与雨露中散发出醉人芬芳。
颜输棠稳稳接过他献来的白芍药,如白玉般的花肌代表着至纯至净的情,乃至一片赤诚之心。
旁侧的众人见此夭桃秾李,欢欣鼓舞地拍手叫好。
因卫廉的参与,宴会更为热闹。
郡主心仪的人定下,便轮到别余人。
贵女们、王孙公子们拥簇着卫廉与颜输棠围坐于席间。
几名宫女捧着五个六寸白玉瓷缸轮转于那一圈人中,王嬷嬷解释道:“娘娘们说,才子佳人云集。单坐着无趣,索性将写有诸位名字的纸条放入瓷缸里。凭机缘抓阄,面对面以词、句形容自己手中纸条上名字所对应的人。”
魏朝怡眼红心热地盯着受尽瞩目的一对,她费尽心思接近颜家两位英杰,谁都对她无意。一味礼貌,且疏远,枯燥无趣。
凭何颜输棠能让受众星捧月的翩翩少年郎动心!
她越想越不服气,回忆昨日偷听到甘才人即将做的一件事,开始暗暗地笑。
颜输棠展开一张纸条,见那上面赫然在目三个字:卫临巍。
先是怔了一下,目光定格在身侧美好的他身上,蓦地心热。
颜输棠与卫廉四目交汇之际,时间恍若定格于此如画芳景。她言谈处噀玉喷珠,“临于巍巍高楼,驰目骋怀。”
卫廉温文尔雅地说道:“我曾以为是巍巍山河。我的字,是外祖父所取。”
“我们棠儿的名,是已故的祖母所留下。她希望后代的女子,不重容颜,在世间能独当一面。”颜恒定道。他拆开纸条上的字,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寻出那名贵女,礼貌夸赞一句后回席位。却惹来了灼热多情的目光。
坐在他们身后的青葵想了许久,不解地问道:“我知道高楼,可驰目骋怀是何意?”
魏盼儿提笔款款落字,将写有那几个字的纸放在青葵面前,耐心教授。解释道:“放开胸怀,往远处想。”
高明拿着纸条前来,交予颜输棠,朗声道:“容颜输海棠,可并非如此。有天然、蕙质兰心。美韶容、何啻值千金。”
“以景庄之句形容你,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颜输棠礼谢,惶恐道:“高大哥谬赞了。棠儿蒲柳之姿。”
高明不以为然地摇头,谈笑生风,“你担得起。”
今朝选婿宴会尾声时,卫廉收到诸多女子所赠的芍药。她们说——世子虽与郡主情投意合,可我们却属意你。此花仅表达情意,不做接受之意。
用过晚膳后,宫人领着一行人四散于非后妃所居的宫殿园囿漫步。
此时湛蓝的天空浮现灿烂似锦的晚霞。以人相拟,就像是点了红妆的美人面,艳丽、明亮。
极美的天穹之上的神秘,令人心驰神往。
魏盼儿与颜输棠、青葵绕河堤而行,时而望向因风吹而碧波荡漾,波光潋滟的河面。
颜输棠轻拂随风摇摆的柳枝,听到小桥上的二人对话。
仿佛是感慨,但又似是因某件事开始辩论。
一道声音像是高明,“临巍啊!你看那波光涟漪像是一尾尾银鱼,那银鱼又似天地间的每一个人,聚众在一起,随波逐流。人呐,总是需要随大流的。”
颜输棠探头仰望,桥上的几人确有高明和卫廉。除了锦衣华服的王孙公子,她颜家哥仨也在。
卫廉望向天际如烈焰灼烧的红霞,聆听潺潺流水声似有感慨,正容亢色地道:“可有些人生来就是逆流而上的,不做银鱼,成为吹动水的。甚至掌控花草树木行动的,最强劲的风。即便匆匆的一生是只现一时的烈焰晚霞也罢。”
高明道:“你所言我认同,可我想告诉你。世家出来的子弟,过眼荣华富贵,不必争取便能唾手可得……”
“你们连套三个比喻,想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做甚?”颜恒良走上前,立于卫廉、高明之间打断道。
“三郎,不得无礼。”颜恒毅斥责道。与颜恒定俩兄弟快步上前,向卫廉二人拱手赔罪。
卫廉拱手回礼,“无妨。我与高大哥不过是在谈论古今官场之事。”
“都成一家人了,这么客气做甚?”颜恒良略带鄙夷地对颜恒毅兄弟二人道。
石板桥下。
魏盼儿听了那番话,很是认可卫廉,在颜输棠耳边笑说:“我们棠儿寻了个好夫婿。”
“不一定会走到最后。”她不知,脱口而出的顾虑,落入桥上那人耳中。
闻言,魏盼儿原是要取笑她。倏忽想到某件事,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明白经历过一生的棠儿,定是知道些什么。
见青葵摘了花,三人爬上岸去,往前方而行。
走到石板桥上,青葵发现对岸亭中摆着不知具体样子的茶点、鲜果。相熟的颜恒毅哥俩,还有卫廉等人皆在,拉着两位姐姐的手说:“我们去那边找卫哥哥他们!”
她三人未走几步,身后有道女声喊住颜输棠,“娘娘让郡主去一趟。”
颜输棠回眸瞧见一名眼生的宫女,顿生疑窦询问:“是哪位娘娘?”
“是皇后娘娘,想送郡主与卫世子礼物。”宫女低着头回答。
“那我去叫卫哥哥来,姐姐们等着。”青葵自告奋勇地跑过去。
宫女做出邀请的手势道:“卫世子是外男,不便见娘娘。请郡主去取,再转交给他。麻烦三公主转告卫世子在此等候。”
“棠儿去吧!”魏盼儿背倚着汉白玉栏杆,推推手,“我们在这儿等着。”
颜输棠应了声。跟着宫女旋身往左边分叉路而去。
途经隐蔽拐角处,颜输棠发现事情不大对劲。去长秋宫走的是墙角路右边的大道,而非幽深芳径。
颜输棠停下脚步,挑明道:“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支开我?”
那宫女抬头看着她,不慌不忙地说:“郡主凑近些,奴婢告诉你。”
颜输棠猜到宫女下一步要做什么,提高警惕缓缓靠近。宫女俯首贴近她,隐藏在袖间的匕首扬起,意欲划伤她那张水灵的脸。
颜输棠迅速抓住宫女握刀的手腕,用力敲她手臂。闪着银光的匕首“哐当”地掉落在颜输棠脚下。
她跟着颜恒定习武已久,有些能对付人的功夫。
宫女提起腿往她腹部踹,颜输棠一闪身躲过,脚顺势将匕首踢飞。
颜输棠伸手去抓袖间暗袋里的毒药粉,却意识到今日换衣时忘带。因觉速去速回而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