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因？”
“初见时我说的话，你定然还记得。其实那位满门惨死的高官是你。”
颜输棠见卫廉神色淡然，握他的手端庄地说：“我不是在说笑。廉，我会陪着你逆转结局。”
“如若未成婚的时候知道，我定不会招惹你。”卫廉看着窗外天空缓缓移动的昏黄暮色，并不被凄凉的晚景影响，“事已至此，你不得不陪我走一辈子的路。”
颜输棠明眸善睐，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是呀！”
白马素车到山坡脚下止住。
卫廉与颜输棠往高高的山坡走。她见脚底下的青草刚冒出头，春意盎然的气息让眼前焕然一新。
最顶部古木参天的槐树下有一间小小的木屋，屋外攀满野藤蔓，显得古朴幽静。
颜输棠见屋子露出的木头有腐朽之态，猜测是数年前建造的，屋子的主人许久未曾来过。
卫廉将门钌上的铁锁扯开，带颜输棠进去。
颜输棠推开生锈潮重的窗扇，环视屋内灰尘叠加的木箱、桌凳。
“你为何带我来这儿？这是谁的屋子？”不像会是卫廉的。
“这是太宗皇帝留下的，多年来有专人看守。谁也不敢贸然进来，难免落灰。”
卫廉支起木箱盖，说道：“外祖父只让颜家的后人看。”
颜输棠掀起明黄色五爪龙图腾贡缎，见底下摆着五册完好无损的书。她临窗一目十行字迹潦草的书面，发现这是自己祖母年少时初次练字的记录册，满篇不离公冶衣。
颜输棠粗略扫几眼往后翻，字由肉眼可见的工整不少，祖母说——此乃衣哥逼迫着好好练习书法所致。
“我可否带回去？”蓦地好奇祖母，因见手记里祖母说自己并非来自这世间的人。
“可以。”卫廉道。
颜输棠翻遍箱子找出整整二十册书，还有一些似是两位长辈年少时的物品。只带书回去，留下弥足珍贵的宝物尘封着。
偃云轩。
深夜时分，颜输棠仍捧着手记看个不停歇。
卫廉不由好奇，“你缘何如此感兴趣？”
颜输棠抬眸见蜡烛几近燃尽，合起书本叹道：“我原以为祖母是个娴静温雅的人，可她却甚是古灵精怪。祖母说，她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他剑眉微挑，迷惑地问道：“如何的世界？”
“未来几千年。”颜输棠也半明半昧，只照着手记里的内容解释，“那儿远比我们这里富足、神奇。祖母要将世间壮阔美景改造，可惜她在生下我父亲没多久后红颜早逝。”
“集揽万千湖光山色，是何凌云壮志？”卫廉侧耳倾听。
他内心对颜家祖孙女俩喟叹：奇人怪哉！
然而，颜输棠却轻描淡写地说道：“赚钱。”
卫廉讶异，似是想到某件事摇了摇头。
颜输棠笑笑，“确实怪异，祖母明明是魏国将军之女，衣食无忧。可她的言行却真的像是来自另一方世界的人。”
她见卫廉难得唏嘘，缠着他结实的臂膀，“我们不急着去建造梦里的地方。我陪着良人逆转悲局，去做祖母手记中遗憾的事。”
自己被手记里的三言两语撺掇，竟想去亲自改建那样的局面。
“一旦有风吹草动的危险，你回魏国等我。我必会活着来见你。”卫廉芒寒色正道。
“我若成了你的拖累才会走。”
“你是我魂绕梦牵的人，岂会是连累。”
他的肺腑之言与重视，令颜输棠心弦拨动。
隔日。
北市大街上，两抹惊艳于人的幢幢人影，受着四面八方的瞩目前行。
茶楼上的贵族贤士观望戏台的氍毹英豪，有板有眼地唱念做打。忽然注意到百鸟朝凤似的芳景。
楼下引人注目的两个人，身量威武的朱袍官是人尽皆知的卫世子。他身侧身材瘦小的人脸上蒙着白布，穿着不合身的宽松灰色锦衣，衣着打扮委实像是少年郎。
卫廉这边。
卫廉放慢脚步等来装扮作男儿的颜输棠，他伸手去挽她的胳膊。
街上众人眼神异样，心里有相同疑问——卫世子怎转了性子随大流换了男子宠？竟在秉公办事期间如此明目张胆！莫不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新妻子，枯燥似清汤寡水？
“林三郎所在的牢房，还有多久的路程？”颜输棠踮起脚尖低声问卫廉。
卫廉环顾周边，见街巷口立着天衣坊的招牌，说道：“半柱香的时辰。”
韶容馆前，穿宽袖长袍的男子“嘭！”地摔在地上，路人们纷纷围上去。
颜输棠与卫廉快步于前。
她闻到浓郁的脂粉香气，弯腰观察倒地的脸上涂粉白如雪的男子。见他手脚乱动撕脱衣裳，时而扬起的脸痛苦非凡。双眼却无神，瞳孔发散。
“他这是服用了五石散。”颜输棠又对卫廉浅言两句。
卫廉转对谢章吩咐道：“将此人抬进酒楼，泼冷水散热。他清醒后用冷食，切记不可服用冷酒。”
“是。”
谢章与林七领一名同僚，抬起地上衣裳半裸的神志不清的男子，往左手边酒馆进去。
卫廉牵着颜输棠继续前行。此时百姓们看他俩的眼神多了某种看好的情绪。
围观者皆知出谋划策的是卫廉身边的人。若男风有利，也不是不可行。
牢房里。
身穿赭色囚服的林三端详着铁栏外的颜输棠。
她虽穿男装、戴蒙面布，林三却认为雾后的庐山极其不一般。
方才卫世子带妻子进来，她对自己询问许多关于服用、戒断五石散的事，甚至告知不少事后需如何克制彻底摆脱的方法。
颜输棠从袖间暗袋取出两包油纸包递给林三，交代道：“再服用这宁神之药几日，林侍郎便能断了。不过你放心，这绝非令你上瘾的毒物。”
“只是让你养成规律的生活习性，忘了终日依赖五石散的感觉。”
林三诧异之余，不免敬重颜输棠，“原来我素来服用的药出自夫人之手。”
他拱手拜谢一番，又愧怍道：“我未经住欲妄与劝诱，害世子劳心费力，真是自惭形秽！”
颜输棠摇了摇手，语气温和，“此物泛滥于世，今后只望你多加留意。为免图谋不轨的人暗中用五石散对你下手。”
“是！”林三心慰。
九妹林玖儿得知此事，曾迁怒自己不该给世子添麻烦，损了林家颜面。
此时，谢章与林七等人踱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