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颜输棠询问，卫妍叹息道：“世家贵族中除我大哥之外，陛下的容貌是最好的。我自幼受陛下吸引，喜欢他五年，可数年前撞破一些事情从此断了念想。”
卫妍凑近颜输棠耳边低声说：“陛下多年来给朝中肱股之臣做那等事情。”
颜输棠早有耳闻，以前觉得是悲哀，而今不过是无须投注感情的同等交易。
“我接受不了夫君是那等人。”卫妍扶额，一副苦恼的模样，语气坚定，“我相信颜将军是铁骨铮铮的男儿。”
她三年前就放下对公冶昀的喜欢。犹记得当时知道此事的震惊感觉，曾犹疑许久是否要当面相问，最后是大哥拦下自己。
真真是庆幸，试问哪个男人能忍得了女子问其耻辱？
颜输棠浅浅一笑，“你竟如此相信我二哥。”
“这种风气虽从军营传出，可我打听过数次颜将军无此癖好。”卫妍出言心虚了，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会不会嗔怪我做探究二郎隐私的事？”
“不会。”颜输棠道。非过分的事，算不得什么。
颜输棠也书信一封，让灵芝派可靠的人快马加鞭送去魏国。
颜输棠与卫妍正在屋内说着话。有婢女来传，“嫡公主请姑娘和颜娘子过去。”
卫妍半知半觉为自己而来，胆战心惊带颜输棠前往。
正堂内。
地毯上铺着整整四个杯子的碎片、碎屑，混合冒着热气的水和深绿色的茶叶。此残局像是出自主位上的人之手。
嫡公主怒不可遏，连心细如发的林玖儿都不敢出言。
卫妍与颜输棠刚走进来。愤怒的声音呵斥道：“跪下！”
卫妍环顾屋内，感觉如岩浆火灼的紧张、危险气氛扑面而来。
她缓缓屈膝跪在嫡公主面前，讪讪地道：“母亲这是做甚？”
“颜家的，你也是。”嫡公主眼神凌厉地盯着颜输棠跪下，对卫妍质问：“方才宫里来人告诉我今早的丑事。你与颜家二郎何时有的私情，真的与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请旁人退下。”颜输棠道。自然是怕口舌是非，将欺君之事传到公冶昀耳中。
嫡公主冷嗤道：“你也知你兄长不光彩。”随即招手，示意屋内的人离开。
颜输棠见林玖儿滞留原地，刻意试探道：“也请林姑娘回去。”
林玖儿不甘心，“我想劝劝妍儿。”
她柔弱无辜的目光落在嫡公主身上时，嫡公主说：“玖儿是我们自家人。至于你，便不同了。”
颜输棠神情淡漠，未接茬。
“棠儿嫁的人是我大哥，永远是大哥和我的家人。”卫妍放开胆子与嫡公主针锋相对。坦然道：“颜将军是君子，我与他之间未有出格的言行举止，我此行反倒拖无辜的他下水。请母亲宽恕我不愿遵守圣旨，而胆大妄为。”
嫡公主脸色一沉，“你翅膀硬了，何事皆能违逆父母命。往后无人敢娶你，你自己出家做姑子去，莫在京城净土惹人非议。”
卫妍对着嫡公主一拜，俨乎其然，“今后女儿的婚姻事由自己做主，出嫁时不带走侯府的半文钱。”
“你要嫁谁？”
“颜将军。”
嫡公主怒火中烧，只觉胸腹窝着一团气，出不来却又忍不了。
她指了指卫妍，冷嘲热讽地说：“我不准。你这般轻贱自己，将来别说他颜家人，就是我公冶家、卫家的都看不起你。”
“我代二哥求娶妍儿。”颜输棠语气诚恳。并非阿谀嫡公主，而是对卫妍。
“你做的许多带坏临巍的事，我尚且未跟你算。”嫡公主不留情面地斥责道：“你们颜家人惯会教好女儿。临巍受你狐媚，做了诸多不顾礼法的举止，你这点同你祖母有何区别？”
幼时常见父皇对魏国女子深情，从何冷落贵为一国之后的母后，还有自己这些做子女的。
不过是自己生下儿子后，表面亲自教养极宠、看重。实则亲儿子是父皇利用来作为弥补魏国女子的物。
“我祖母在世时多年未踏入北燕境内，何谈狐媚？”颜输棠不在意自身，却不喜长辈被晚辈指着诟病。
林玖儿葡萄般可爱的双眼瞪圆，软言软语地说：“娘子此言有顶撞之意。快向公主认错，往后理应内敛、端庄些才是。”
颜输棠唇角勾起笑意，“林姑娘捕风捉影的能力甚好。儿媳委实有错，请母亲见谅。”知道最后一言不可能改变嫡公主的看法，不愿将局面闹僵。
嫡公主愈想愈怒，负气十数载一朝迸发，“你俩去祠堂跪着，好好抄录《女戒》。”
卫妍本欲替颜输棠挡去责罚，见她拉住自己的手臂示意，耐下性子不作声。
庄重的祠堂内。
颜输棠二人到供着祖宗灵位的柜前。
婢女们呈上笔墨纸砚，忽见颜输棠起身。忧心她糊涂得罪嫡公主时，她燃起香插在香案上对已逝的尊者一礼。
婢女们暗暗赞叹。
卫妍提笔誊写《女戒》，言语愧疚，“我知母亲是冲着我来，而你是受牵连的。对不起！”
“抄完后，你大哥差不多该回来了，咱俩当做打发时间。”颜输棠温柔一笑，“只是可惜不是静心的佛经，沾了些禁锢女子言行举止的话。”
“你也不信这些歪理，玖儿就深信不疑。”卫妍惊讶道。多年来习惯此种惩戒，却抵触条条框框。
“世间过度信奉某些物会迷失自己，不如寻求最轻松、喜欢的方式生活。”颜输棠振振有辞。发现不知不觉中，又一度受到祖母的影响。
卫妍眼里闪现熠熠光辉，笑道：“说得极是。我更喜欢棠儿了。”
二人抄录到傍晚，誊写本前后送去各人两份，不见那边主位的人息怒。
卫妍写完第三份，将蘸墨秋毫置放在砚台上，揉着酸痛的手。
她见颜输棠当练字似的仍写着，打趣道：“你个豁达开明的人，与你待在一处我都不浮躁了。往后把母亲跟你单独关在一个屋，想必你能挫挫她的烈性。”
“我哪儿敢？”
颜输棠暗忖：不挨罚的话，也许行的！
“棠棠。”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跪在锦垫上的颜输棠二人认出是卫廉，个个面露喜悦。
卫廉踱步而来，伸手去拉颜输棠，却见她双腿发麻未能站稳。
他抱起颜输棠，对边上婢女道：“扶卫妍回去。告诉母亲，往后要罚棠棠跪，等我回来代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