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内,雕花精致的床榻上,青葵听见脚步声,掀开淡黄色的罗帏。
她见颜输棠拔簪解发,正銮洗着,出声道:“棠棠姐。你如今住的地方周围好玩么?”
他们天蒙蒙亮时从客栈床上爬起来赶路,闷在马车里赶到侯府。没机会走到车窗出看见的,比肩叠迹的北市大街游玩。
“我们明儿带你去玩。”颜输棠温和道。
她将脸巾挂在木架上,吹灭多余灯盏,走到锦被里与魏盼儿、青葵安枕。
魏盼儿面露不解之色,对颜输棠说:“我今儿发现卫姑娘时而盯着我看,若我是你二哥那样的男子,定认为她是喜欢我的。”玩笑之言,其实感觉卫妍对自己似乎有敌意。
颜输棠打趣道:“可你是女儿身,得不到姑娘家的青睐。”
“你呀!”魏盼儿探手过去捏了捏颜输棠的脸,浅浅笑道:“明儿代我问问,闹出某些误会可就不妙了。”
“知道了。”颜输棠扯了扯锦被,盖好中间的青葵和里侧的魏盼儿,“青葵睡吧。明早我们去街上转转。”
青葵“嗯”了一声,内心燃起期许。
她在路上本思念起家和爹娘,可一想到她的棠棠姐,激动的巴不得一步踏入北燕京城。
…
锦院里,清脆悦耳的笑声银铃般悦耳。
颜输棠长身玉立于映照着树影的绿纱窗前,视线停留在卫妍红晕蔓延至耳根的脸上,“你竟将盼儿当做二哥未过门的妻子,盼儿还以为我们妍儿对她有意呢。”
卫妍浅浅一笑,“三公主如此风趣。是我误会了。”
“跟我去院里坐坐可好?”
颜输棠见卫妍点头,带着她往偃云轩去。
偃云轩内,卫廉等人衣着庄重,坐在小正厅静候。
颜输棠二人一入门内,卫廉便说道:“陛下传召我们进宫,设宴款待三公主与二哥,让你我、卫妍同去。”
卫妍诧异,隐隐感觉是朝着自己和颜恒定之前的谣言而来。
颜输棠等人立时乘坐油壁小香车进宫去。
清晖殿内,设席位十数座,珍馐美酒满桌。
管弦之声阵阵,姣服极丽的舞姬,貌嫽妙以妖蛊兮,红颜晔其扬华。
主位金銮宝座上的公冶昀睥睨底下人,矜贵高傲至极。他对颜输棠近来效力赞誉两句,大肆重赏一番。最后,视线挪至卫廉处,“临巍,近期你先待在京中待命。”
“微臣遵旨。”卫廉拱手道。
公冶昀举起金樽饮尽满杯酒液,语调平缓道:“朕本有意让卫妍入宫,可她已然成了颜将军的人。今次见到本尊,只问颜将军那件事是否属实?”
颜恒定未看顾使眼神的卫妍,神情端肃,“卫姑娘仍是清白之躯,从未与我有过越矩举止。”
他觉得没必要当众欺侮众人,朝洁身自好的未出阁姑娘泼脏水。
公冶昀俊美的脸风平浪静,对卫妍问道:“何故欺君?”
“妍儿倾慕颜将军,忧心陛下金口玉言难收。”卫妍走到公冶昀面前,匍匐在他脚底下,“请陛下念在您与我自幼相识的份上,让妍儿自己觅良人。”
公冶昀的食指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指环,凤眸端视颜恒定,“颜将军是否有意?”
颜恒定犹疑,面对重大之事独自思考,不愿去看顾任何人欲传递某种决定的眼神。
“陛下。”魏盼儿福身一礼,“我远道而来,想见一面四妹。”
“准。”公冶昀授意,宫人上前引路。
魏盼儿拉着颜输棠和青葵,跟着宫人离去。
凤霞宫。
魏朝怡的宫女阿婧进殿通报一声,出来传消息,“娘娘只见三公主一人。”
魏盼儿对颜输棠交代一句,进入宫殿大门。
内殿里,魏盼儿刚进去,门便被关起来。
一拢妃色绸缎长袍的魏朝怡快步走向魏盼儿,秾妆艳丽的面上难掩激动。
魏盼儿见魏朝怡头次主动握着自己的手,倍感惊异,“我听说你在北燕皇宫,并不开心。”颜输棠告知她魏朝怡的话。
“三姐跟我来。”
魏朝怡四处张望一番,无耳目踪影,带魏盼儿到锦帐前。她宽衣解带,白皙的皮肤上新伤叠旧疤,红紫印记交错,甚是凄惨可怖。
魏盼儿看遍她肌肤触目惊心的淤痕,动了恻隐之心,“怎会如此?”
“那燕帝简直绝非人。”魏朝怡忍无可忍,激愤道:“官家爱郡主,让她嫁给卫廉,将她送入的是天堂。而素来备受冷待的我,则被推入无尽地狱里。”
“旁人以为我宠冠后宫,可每夜我都战战兢兢,唯恐被临幸。那是折磨啊!原来貌美胜女子,内心阴暗扭曲的人,才是天底下最恶心、肮脏的恶魔。”
魏朝怡吐露怨愤之言,又将公冶昀非人的所作所为,细细告诉魏盼儿。
她首下尻高的跪在魏盼儿脚下,悲切道:“三姐,我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铁笼子。继续留在这儿,我生不如死。”
魏盼儿震惊许久,魏朝怡拽她衣袖才缓过神来,“你为何不告知棠儿?”
“陛下警告过,不许传于外人耳。尤其是郡主和宣平侯府的人。”魏朝怡道。
她曾有数次忍不住欲递消息给颜输棠,屡屡被公冶昀的人拦截。更不许她见颜输棠。
魏盼儿对公冶昀的行径怒不可遏,为魏朝怡披好衣裳,攥着她的手欲出殿门,“随我去理论,我大魏的公主岂能受此屈辱!”
“别去。”魏朝怡回想起那张俊美绝世的脸,无意间流露出的凶恶神态,寒毛耸立,“若事先闹翻,在北燕境内我们谁都活不成。求三姐回去告诉官家,让他顾念兄妹之情秘密救我回魏国。”
魏盼儿咬牙切齿,隐藏在锦袖间的手紧握成拳,想到身处宫中的几位魏国人,终究是隐忍下来。
“再忍忍,我回去后定告知大哥。若旁人顾忌两国邦交,我和棠儿来救你。”
“三姐!”
魏朝怡闻言,泣不成声地跪在魏盼儿面前。她年幼时大错特错,不该因妒忌之心与魏盼儿等人针锋相对。
而今身处异乡蒙难,那帮亲自送她至此的男人们,无谁能对她施以援手。
自己是泱泱大国堂堂正正的公主,在北燕却连娼妓还不如。
凤霞宫外。
颜输棠与青葵等了许久,现在周遭幽静小径转悠,一面赏景,一面等人。
一道清晰的声音从繁密的树丛后响起,“回禀东方姑娘,陛下那边正招待着魏国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