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坐在花边廊庑的人,抖搂一包药粉倒在金樽里。
颜输棠眼前有树影遮挡,未能看清楚那人衣着、长相。只见一袋沾着药粉的油纸包被丢了出来。
她拾起空了的油纸包,闻出特殊的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等药味,确定是五石散。
颜输棠大声道:“若可以,请别再服散,迟早会害了你的性命。”
“滚!”树丛里传来厉声。
颜输棠觉得耳熟,不愿死乞白赖纠缠,旋身离去。
树丛后的公冶庆一饮而尽倒了五石散的酒,忽见颜输棠的身影。
他情不自禁的跟上,高视阔步到前方拦住颜输棠的去路,“方才劝我的人是你?”
她见来人是公冶庆,下意识摇了摇头。
“撒谎。”公冶庆拆穿道。良久不闻她说话,“卫廉娶的定不是哑巴,你说句话。”
“我先走了。”
颜输棠朝右侧红木小桥处走去,公冶庆又阻拦住她的脚步。
他听那清脆的声音觉得耳熟,“你叫什么名字?”
“颜输棠。”她道。
“除下面具。”
“我已是有夫之妇,王爷不便看吧。”
“一张脸而已,你当那是不该看的身子?”
颜输棠思索片刻,摘下面具面对公冶庆。
公冶庆看清楚她灿若霜美人的脸,积累的气顷刻间消散不少,冷声道:“泠泠。当真是你。”
“那日的事,我向王爷道歉。”颜输棠诚恳道。
公冶庆服了五石散,药效发散开来。他身上火烧似的,扯开宽松的衣裳往园中走去,“随我来,若不想死就乖乖跟上。”
他知这女人甚是狡猾精怪,前一刻服软,之后指不定会做甚。
颜输棠抓紧袖间暗袋里的药粉,跟在公冶庆身后,却一声不吭。
“颜输棠,你是如何让林三郎戒掉五石散的?”公冶庆语气里似乎带着嗔怪之意。
“用药遗忘习惯依赖五石散的感觉。”颜输棠风平浪静地说道:“王爷的手上蜕皮。腿部有脓疮,受五石散所害。服散后若不慎喝冷酒会暴毙,不如趁早收手。”
区区女子,竟妄自威吓我。公冶庆道。
公冶庆冷睨着她,愠怒道:“你以为很简单。”
颜输棠神情端庄地说:“活着可不简单,死之后办事轻松。”
“又是诅咒我的极恶之言。”
“诅咒?”
公冶庆愈发烦躁,散发出的药力令他有些意乱神迷,甚至想占据眼前极美的人儿。他一把扯过颜输棠的手臂,凌厉地说道:“做我的女人。”
他揽过她的柳腰,往自己身上贴。
颜输棠眼里表露出厌恶之色,她单手捂住口鼻,抛出握着许久的药粉。
公冶庆不知所措的吸入药粉,眼睛随困顿感闭合。最后重重倒下去。
颜输棠扶住他沉重的身子,将他放倒在地上。
夜里时分。
躺在锦塌上的公冶庆昏昏沉沉醒来,撑着眼皮看向周遭,发现正处于自己的寝室。
他支起虚弱无力的身子半躺着,高喊道:“来人!”
须臾,邹昂推门而入。
“颜输棠呢?”
“王爷说的是卫世子的颜娘子吧。”邹昂白天里得知她是卫廉之妻大吃一惊,“他们回侯府了。颜娘子说‘王爷服散不清醒,迫不得已令您睡一觉’。”
公冶庆怒“哼”一声。忆起那张明艳的脸,内心扑腾起一团怒火。
宣平侯府的偃云轩里。
屋内燃起一盏蜡烛,昏黄的烛光从琉璃灯罩里散发出来。
清幽的香气随燃烧的香烛弥漫内室,令人心旷神怡。
“他竟要对你下手。”卫廉愠怒道。
“得亏我带着药粉迷晕庆安王,他服用五石散中毒过深,三番两次神志不清。”颜输棠道。
“那日我带兵找到王府前,正是看见撒在地上的药粉。你今后别再靠近他。”
卫廉拥住她,头攒动到她身边俯首亲吻着她。
颜输棠握住他宽大温暖的手掌,从他身下挣扎出去,只说道:“太累了。”是出于心中的疲惫,不喜欢突兀冒出的前世那种恶心的感觉。
卫廉为她盖好锦被,柔声说:“我看着你睡着。”
“好。”
她闭上眼睛,身心被他给的安心感笼罩着,缓缓睡去。
两日后。
颜输棠与卫妍并肩走在北市街道上。
颜输棠见通缉自己和地虎的文书全被撤去,沉思某件事。
卫妍挽着颜输棠的胳膊道:“你可知,之前在庆安王爷寿宴上胡言乱语的关三郎如今怎了?”
“受罚了?”颜输棠道。
“陛下昨儿下令诛杀关家九族。”卫妍毛骨悚然地说:“只因一句大不敬的话,满门惨死。莫非真的是太重视庆安王爷,故而大动肝火?”
颜输棠眼睑微抬,骤然联想到关三郎的弟弟关四郎之死。结合时下,似懂非懂的。
她问道:“关家和庆安王府是何关系?”
卫妍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更加握紧颜输棠的手,“关家的生意算是皇商。据说那些公开的官妓、赌坊,皆算是为朝廷收入而为。不然如此不入流的,早该进了牢门死了数十次。”
经此事,卫妍不由担忧,“我的欺君之罪,也是一句话。会否连累卫家。”
若公冶昀仍是幼时那般温和的人,她并不会怕的。可近些年愈渐看清他的真面目,远比先前认知可怖多了。
“一定不会,你与他们无利益牵扯。”颜输棠道。
卫妍闻言,紧绷着的心弦稍稍放松。她一介小女子,委实不同的。
颜输棠对关家的事起疑,总觉过于顺理成章。又罚得过重。
傍晚时分。
卫廉散衙回来。
趁他沐浴换衣的功夫,颜输棠烧菜。
一炷香时辰后。
颜输棠与他坐在饭桌前,他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问道:“有何好事,你今儿竟下厨?”
她往卫廉碗里置菜,暂未吐露,“先吃饭,等会儿谈。”
“你怎了?”卫廉秾睇她愁眉不展的脸,“想回魏国了?”
“是另外的事。”颜输棠虽想他说的事,可那算是可轻可重的习惯,“关家满门被灭的事。关四郎的死不过是个开头吧。”
满门抄斩的心事?卫廉想。
“只是假公济私报复。”他对她直言不讳,“陛下早存心除掉关家人,庆安王的寿宴是谭开霁与他商议好的。花魁毒杀关四郎,也许是受谭开霁指使。”
“我愈发糊涂了。”颜输棠未懂这许多突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