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昀冷睨东方怜一眼,视线挪至双儿手中的碗。林玖儿站在身形高大的他身后,犹如小鸟依人。
林玖儿迈着齐整的碎步走到双儿旁边,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安胎药,“这药汁里不知掺的何物,能叫颜娘子终止孕期不适症状。”
佯装似是想到某件事,惊恐地说道:“该不会是打胎药?”
林玖儿方才偷偷来此,意欲等候卫廉经过。却见东方怜鬼鬼祟祟跑到琉璃殿外的小厨房,跟踪她猜到某种意图,故意带公冶昀来看。
公冶昀夺过白瓷牡丹花釉面的药碗,将滚烫的药汁倒在鲜活的君子兰青花瓷花盆里。
他走向东方怜,周身散发着压迫人的严寒气势,警告道:“卫廉的孩子若有事,朕会让你东方家陪葬。”
“陛下莫错信小人挑拨之言。”东方怜狠狠剜了装模作样的林玖儿一眼,双手勾住公冶昀纤长白皙的颈,张扬放肆地贴近他的身,“陛下……”
他遽然推开东方怜,她无防备地栽倒在地上。
旋即,公冶昀甩袖朝殿外走去,对东方怜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你与谭开霁之间的事,别以为朕不知。今后别再来朕的寝宫,污浊至极。”
林玖儿笑靥如花,“东方姑娘,你刚为陛下办事回来,定然不会被问罪。若你是陛下的妃子,一个月以来暗中行此秽乱之事,早该被凌迟处死了!”
“是你!”东方怜杵着锦垫起身,藏匿在罗袖里的手欲去抓毒药,却耐下情绪。她已然触怒公冶昀,杀不得林玖儿。
林玖儿洋洋洒洒的转身,朝殿外而去。
…
颜输棠在东方怜居住的院里药屋,诸多药瓶前徘徊许久,寻出贴着药名红纸的毒药瓶。
她与灵雪回往琉璃殿,见殿内无人。
颜输棠闻到君子兰花盆里的熟悉药味,走近细闻,招来双儿询问:“是何人将安胎药倒在花盆里?”
双儿压低头,抿了抿唇,“奴婢只送药进来就出去了。只有唯一来过殿内的东方姑娘在。”陛下不许自己吐露方才的事。
颜输棠便怀疑是东方怜将自己的安胎药倒入花盆里,好奇为何并非下毒?
当初东方怜正是用此手段,害得秦艽痛失胎儿。
颜输棠将毒药粉倒在药碗里,比对着药方子研究。
申时,卫廉前来接颜输棠出宫。
回侯府的路上,马车厢内。
颜输棠掀开窗前纱幔,对身后的卫廉道:“你今日真早。”
“想早些见你,未用膳先处理完所有事。”卫廉摸着她点了红妆的脸,“你必定没规矩用膳,陪我去蓝田楼。”
“你定了席位?”初次相约在外用膳,颜输棠颇感意外。
她见他颔首,笑笑,“不必忙着不用膳来,我等你。”
说话间,颜输棠忽然看见窗外,护送魏朝怡的御前侍卫萧佐骑马行过。她骤然意识到有事,对车夫道:“调头跟随那位穿银甲的人。”
车夫手持缰绳,调转方向往回路走。
卫廉探出头查看,未能看见她话中之人,“怎了?”
“护送四公主的人本该出现在前往明州的路上,竟回来一位。”颜输棠似是想到某件事,不由自主地握紧卫廉的手,“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你在此等候,我去追。”卫廉交代道。既是回京,便会是前往皇宫。
颜输棠见他走下马车,对路上牵马的行人说了两句话,用重金换取骏马离去。她坐在原位等待。
良久后,马蹄声愈发接近。
颜输棠打开车门看,卫廉阔步走来。
她屈身走到车辕前,他凑在她耳边低声一句。
颜输棠震惊地瘫坐在马车厢边沿,心绪不宁。
卫廉告诉她——魏妃途中病发暴毙,萧佐赶回去禀报陛下。
颜输棠隐约认为是公冶昀派人所害,魏朝怡除了身上几近痊愈的外伤外,并无能伤及性命的病症。
“灵芝呢?”
“感染恶疾,身亡了。”
听及此,颜输棠心如刀割,曾经朝夕相对多年的人遭连累惨死。
卫廉扶着她的双臂,说道:“回侯府。”
“我们去亲眼看看,尸首在何处?”颜输棠见他似是不愿吐露,抓住他的袖子,言语激动,“我一定要去!”
“被连夜抬回城门口。”卫廉走进马车厢,令车夫往城门口方向赶。
颜输棠眼里流露出悲伤情绪,指甲嵌进掌心肉,却不及心里痛。深谙灵芝许是耳闻目明某些事,故而被杀害。
卫廉抱着她,知她听不进去仍柔声安慰。
城门口。
卫廉对看守的士兵出示令牌,询问道:“魏妃与婢女的遗体在何处?”
身量七尺的银甲士兵看清楚他绝世的脸,粗略扫了眼令牌,“世子随我来。”
他带卫廉夫妻俩走到用来暂时安置尸首的休憩屋内。
颜输棠看着已被装殓,未钉死的两副黑棺椁。
士兵们拉开棺盖,她走上前看尽凄凉之态,魏朝怡露出的脖颈、手背、脸部皆有淤青,所处之地却不似人为伤势。
颜输棠又看形同槁木死灰的灵芝,她与魏朝怡如出一辙,脸上血色全无。
颜输棠摸着灵芝冰冷、无脉搏跳动的手腕,咬了咬唇,隐忍内心又痛又恨的感受。
“棠棠。”卫廉唤道。
颜输棠回看他一眼,取出银针扎在灵芝的舌苔、淤青皮肤处。她拔出银针,见那针尖发黑。
愈是明目张胆的杀人,她愈是愠怒。
卫廉将银针的变化尽收眼底,明白委实并非“因病暴毙”。
颜输棠不死心地将新银针扎入魏朝怡的身上,见到相同的情况。她忽然闻到似有似无的刺鼻味道,俯首凑到魏朝怡身上细嗅。
清晰而难闻的气味令她胃里翻滚,趴在一侧却吐不出物。
卫廉吩咐道:“合棺。”
他蹲下轻轻拍着她的背部,等她舒缓过来,抱起乏力的她回去。
宣平侯府。
嫡公主听闻颜输棠回府后,孕期不适的症状强烈,特意前去探望。
偃云轩主屋里,卫廉坐在床榻前,端着清淡的粥喂她。
“我吃不下。”颜输棠推了推手。她头昏脑涨,感觉身心无力。
“不行。府医让你用膳后才能喝药。”
“那就不喝药了。”
卫廉欲强制喂她喝粥,她偏转过头去,说道:“我累了。”
此时门口处传来一道珠圆玉润的悦耳声音,“临巍。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