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卫廉将青瓷粥碗搁置在茶几上，朝嫡公主行礼。
嫡公主挪步而来，发髻戴蝶恋花金丝花钿，镶嵌圆润珍珠的凤钗。身穿莹白金线绣花真丝对襟长袍，搭配藤萝色百褶裙，点缀着细碎的精致绣花，典雅华美。
她国色天香的脸妆容精神，走到床榻前坐下，拉着颜输棠的手道：“临巍不懂这些，无法照顾好你，往后让霍嬷嬷来教你们。”
“谢谢婆母。”颜输棠温声道。
霍嬷嬷领两名婢女将红木五彩点螺花鸟瑞兽食盒放置在食案上，拿出几盘贡桔、白梨、大红林檎等鲜果。
“公主令人为颜娘子取来新鲜的蜂蜜。”霍嬷嬷将白瓷罐头交给偃云轩的婢女，对颜输棠道：“公主当年怀世子与妍姑娘孕吐时，常喝蜂蜜水缓解，今后娘子也多饮。”
嫡公主见颜输棠由内而外透露着空乏的倦色，叮咛两句，“你好生将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颜输棠应了声，目送嫡公主等人出门。
她看得出嫡公主待自己愈发好。
卫廉从婢女手中接过杯碗，舀一勺放温的蜂蜜水喂颜输棠喝下。
她用绢帕擦唇，看着放凉的清粥，似是想到某件事，“你还未用膳呢。”
他攥着她细嫩温暖的手，说道：“一起去。”
“我没胃口，就在这边看着你用膳。”
“这也是能看的？”
“你能守着我睡着，缘何不行！”
“那便规规矩矩陪我用膳。”
卫廉轻声一笑，长臂揽过颜输棠的腰，把她抱到桌前的方墩上入座。
…
琉璃殿内，颜输棠提着小药秤杆，拨弄一钱黄芩的量倒入银盘里。
不知那些物是否落入燕帝手中？颜输棠想。
自己前日询问过护送魏朝怡尸首回来的人，他们发现她“病逝”后收尸入殓，并未找到她的随身包裹与装药的小瓷瓶。
双儿与灵雪用托盘端着丰盛的菜肴走进来。
“御膳房特意给郡主的膳食做的清淡些。”灵雪将碗筷放置在食案上，见颜输棠仍手抓药材，“郡主忙活大半日，好歹吃点东西。”
“你们也一并用膳。”颜输棠道。
她起身走向饭菜飘香的食案，再度注意到打蔫的君子兰。自那日被人淋了安胎药，这花被烫死，就愈渐枯萎。
用过膳后，颜输棠站在两排八尺高的书柜前翻找药方记档，坐在柜前一看便是半日光景。
日薄西山时。
颜输棠远远闻到一股清幽芳香，类似自己曾用过的兰花香粉。抬眸望向立着屏风的书柜进口处，单薄纱衣着身的林玖儿轻步走来。
林玖儿未匀脂抹粉，素脸似清水出芙蓉，两颊的梨涡衬得她娇柔可爱。
“颜娘子。”林玖儿看了看颜输棠略显憔悴的脸，依是自惭形秽，“我早闻你为陛下办事，本想来看看，奈何忧心搅扰于你。”
颜输棠瞥见衣着清凉妩媚的林玖儿，堪堪回想起前时某一幕无羞耻的情景，“林昭仪有何事？”
林玖儿纤纤手指覆在枯萎的君子兰叶子上，表露出担忧的模样，唉声叹气道：“颜娘子可知这正值大好韶光的花为何衰败？”
顿了顿又道：“是陛下将你的安胎药倒入花盆中。那日我们凑巧经过，进来看看你，却撞见东方怜往你药里下毒。陛下告诫她一番，未追究企图谋杀的罪名。”
“陛下存心不令我知道，林昭仪竟主动告知我？”颜输棠质疑道。
林玖儿一脸风平浪静，款款开口，“我只是想让颜娘子好好保住世子的孩子。”是真心话。
自己惟愿世子的一切完好，除了占据他身心的女子一人。
颜输棠眼神漠然，淡淡地说道：“多谢昭仪。”
“颜娘子不必谢。”林玖儿在圆墩上入座，无要走之意，似是在等待某人某物的莅临。
颜输棠未置一言，垂眸专注书册内容。林玖儿目光时不时汇聚在她身上，观察自己将要成为的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那般灵气端庄的模样，连自己见了都生不出怨恼之气，难怪世子会动心。
良久后，眠眠迈着齐整的小碎步走来，朝颜输棠二人行礼。低头凑到林玖儿耳畔喁喁私语。
林玖儿灵眸瞪圆，不屑的“呵”了一声，“换旁人去。”
“陛下指明要昭仪侍寝。”眠眠为难的压低声音，却还是流入颜输棠耳中。
“上妆。”林玖儿对颜输棠客气道：“玖儿以后再来探望颜娘子。”
“林昭仪慢走。”颜输棠道。
林玖儿朝殿外走去，步行至盛开的茉莉花边廊庑，见那抹威武的身影，心弦为之颤动。
林玖儿放慢脚步，行动轻柔温婉，“世子。”
卫廉拱手道：“昭仪。”
他未看顾她，径直朝琉璃殿门而行。
林玖儿指尖抚过薄如蝉翼的华美纱衣，落空地说道：“皮囊在他眼里果然不重要，心爱之人总比世间万千繁花要矜贵迷人。”
眠眠扶住林玖儿的胳膊，往前面的金砖小路走，“陛下正宠娘娘，莫再惦念不该得的。”
林玖儿冷冷一笑，“陛下从不宠爱后宫中人。”
殿内，只余颜输棠夫妻俩。
卫廉合上颜输棠手中的书册，神色平和地说：“陛下以贵妃之礼厚葬魏妃，将其遗体迁去妃陵。”
颜输棠眼里的光暗了下来，咬了咬唇道：“灵芝呢？”
“作为魏妃的陪葬婢女，埋在墓穴旁边。”
卫廉秾睇她平静的脸，将她揽入怀中。知她不免伤心。
他不知，颜输棠心沉浸于悲伤中，脑海里却在酝酿某件事情。
隔日。
药屋里，颜输棠轻轻关上木门，将屈戌搭在门钌上。
她趁宫人说东方怜出宫去，买通人取来东方怜的钥匙，支开殿内几人溜进来。
之前魏朝怡的尸体有股独特而刺鼻的香气，颜输棠事先在东方怜身上闻过，同样有恶心之感。猜测魏朝怡死前与东方怜近身接触过，而今来寻那味害死魏朝怡与灵芝的毒药。
她绝不会轻易放过那帮狡诈阴险之人。
颜输棠一一打开柜间陈设的药瓶、药罐，又加快手的速度翻箱倒柜。
寻遍屋子无果，颜输棠转去东方怜的寝殿。
精致气派的内殿里，颜输棠到目所能就之地寻，最后走到床榻前。
她掀开锦被与玉枕仍是一片空，无意挪步到厚重的帐幔前，脚后跟抵着某种硬硬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