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府外,蕊娘与一名穿锦衣的老者站在墙角前。
中年男子是谭府的管家,他说道:“老奴如实告诉夫人,你千万别伤我家人!”
方才蕊娘带着谭管家孙子的银项圈来,威胁他说出当年的真相。
“我只听实话,若跟谭开霁一般掺假,就等着给孩子收尸。”蕊娘厉色地说。
谭管家额头紧皱,黄脸上的皱纹陷得更深,“谭家已故的主母柯氏本家是当年有权有势的富商,她是家中独女。你的父亲经媒人介绍,在不明相貌的情况下入赘柯家娶她为妻。”
“谭老爷成亲当晚就发现柯氏样貌奇丑,更是个骄纵跋扈的人。”
“老爷本性就是爱掂花惹草,手握柯家不少金钱,常混迹秦楼楚馆。在柯氏生下少爷以后仍未收敛,结识你的生母谢娘,后来的事正如你所说的。”
“柯氏发现此事逼迫老爷断了来往,企图摔死襁褓中的你。老爷告诉她,让你在勾栏院长大,将来像谢娘那般。这才平息柯氏的怒气。”
“再然后柯氏与柯家老丈人病逝,老爷继承财产,这才令柯府改成谭府。”
蕊娘嗤之以鼻,“我的父亲竟是如此的人。”
谭管家苦苦央求道:“求夫人别将此事透露出去,放过我那小孙子!”
“你的孙子在家中甚好。”蕊娘警告,“你也不准让谭大人知道现下之事。”
“是。”谭管家低眉顺眼。
随即,蕊娘离开谭府外。
城郊客栈大门前,绢帕遮面的蕊娘走进去,窈窕婀娜的好身段依然引人注目。
她朝颜输棠告知的二楼厢房走。今早颜输棠邀惠妃、元思与她去侯府做客,借机让她脱离众多侍卫耳目来此见杨远。
蕊娘走到左手边第二间厢房,推门进去。
坐在书案前轻轻拨动琴弦的杨远循声望去,容光焕发的蕊娘莲步移来。
杨远神色平静,“谭姑娘。”
蕊娘听得出疏远之意,猛地抱住他,下巴抵着他消瘦的肩膀,“我果然是更爱你。”
在王府里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记挂他身在何方。威仪的公冶庆始终不似眼前的杨远,或说目前为止遇到的男子,都比不得他能令自己安心和发自内心的快乐。
杨远的心一颤,轻轻地推她,“你已是王爷的妾室。”
“等我!”蕊娘心里竟迫不及待的想逃离,“我自由之后,三郎可会嫌弃不洁的我?”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恳切地说:“我不会逼你娶风尘女子。惟愿随你走遍山南海北,若你再难弹琴,蕊儿做你的双手。”
“你说过至净乃心。”杨远慎重的思考一番,“杨某等你自由,与你结发为夫妻共闯天涯。”
蕊娘粲然一笑,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她今后决不会接受除他之外的男子碰自己。
她吻着杨远不舍放开,他感觉她的唇瓣温热柔软,如又娇又嫩的花蕊般香甜。
初次如此亲近一名女子,他怦然心动。
片刻之后,蕊娘与杨远坐在大案前,她盯着脸酡红的他看,“你想去哪儿?”
杨远迁思回虑,承诺道:“我会助你自由,届时带你前往我家,接下来是晨濛山。”
蕊娘美眸里尽是欢色,靠在他的肩头,“晨濛山是如何光景?”
他将在那片仙林般的土地所见芳景,领略到的澈静明通感受皆告知她。
蕊娘耐心倾听半柱香时辰,期待之感渐生。
…
宣平侯府内。
惠妃与颜输棠坐在坐塌上,六岁的元思盯着母妃怀里极漂亮的小弟看,声音洪亮稚气,“母妃能带弟弟回去么?元儿每日都想看见他。”
惠妃富态美丽的脸贴了贴小暶月水灵细嫩的小脸,温柔地笑说:“只怕你婶婶舍不得。”
“婶婶可不可以经常带暶月弟弟来王府?”元思问。
“我会常接元思来这儿玩。”颜输棠道。对公冶庆避之而不及,委实不能应允。
惠妃懂她的意思,只说道:“元思这时候该练字了,棠儿让人带他去卫世子的书房里。”
颜输棠吩咐碧雯,“给元思带些糕点和鲜果去。”
元思言谢,跟着碧雯走出屋子。
他不明为何来做客,也得如在家中般墨守成规,可觉得并非不好的事。
“娘娘想问我何事?”颜输棠询问。将懂事的元思支开,自然有难言之隐。
“谭夫人当真与你交好?”
“嗯。蕊姐姐将来会离开王府,我想请娘娘多帮助她。”
“她怎会要走?”
颜输棠深谙惠妃对蕊娘有浓浓的敌意,对她解释一番。笃定惠妃更希望眼中钉消失在眼前。
惠妃诧异,“她如今是去见情郎,可世间男人能有几个愿意真心接纳有夫之妇?”话出口,似是想到某件事又觉可笑,“是啊,我怎忘了王爷。”
颜输棠握着小暶月的手,转移话题,“元思当初刚会说话定是先唤您,我们家的偶尔会叫我的小名。”似乎是学他父亲。
“我教元思先学会叫爹爹。”惠妃笑说:“小孩子会长得很快,元思刚出生那会儿王爷很喜欢他,现下顽皮了。”
“太早过于规矩懂事也不大好。他顽皮就陪着他玩,再循循善诱。”
“你竟如此懂。”
惠妃见怀里的小人儿啃着小手,轻轻揉了揉他细软浓密的头发。刚入门那刻她接来抱着,略不愿放开如此可爱的孩子。
傍晚时分,蕊娘回来宣平侯府,小坐片刻惠妃带着他们回王府。
路上惠妃与蕊娘同乘一辆马车,让贴身婢女照顾元思。
行在前头的油壁小香车里,惠妃问蕊娘,“你伺候王爷的时候可听到什么?”某人的名字。
蕊娘佯装不知,“妾未注意。”
惠妃眼里闪过精光,摸了摸蕊娘细腻滑如绸缎的手,“皮肉生得好,胆子也大。你不怕哪日逃走失败,被王爷杀头?”
“娘娘是何意思?”蕊娘隐约猜到是颜输棠说了什么。
“你的事我已经知道。”惠妃唏嘘道:“我会照跟棠儿的约定,为你掩护。”
“今后妾不会再伺候王爷。”蕊娘直言不讳。
惠妃丹唇逐笑开,不再言语。即是没有她,还会有前仆后继的更多女子,可说到底都一样。
蕊娘望向车窗外略过的花草树木,深邃湛蓝的天,开始幻想真正涉足杨远描述的那方净土。彻底摆脱无形铁笼的自己,会是如何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