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暝宫主殿内。
公冶庆危襟正坐于龙座与滞留在京城的藩王们、朝廷肱股之臣议事。
齐王朝公冶庆拱手一拜,“微臣来京多日,是时候回封地为陛下戍守。”
“你们先别走,眼下北燕经历过内乱,根基不如晋国人仇视的西周稳固。之前晋国使臣暴毙在我北燕,公冶昀未处理或是解释,他们势必会发兵讨伐。”公冶庆道。
其余想告退回往封地的王侯闻言,暂时都打消念头。
公冶庆登基当日斩杀不少前朝谗臣与深受公冶昀重用的人,不明现如今的九五之尊是否会像公冶昀那般对付他们。因此曾试探过君心,也都不约而同要退回去。
少时起百经沙场公冶庆是奇才,只因前时沉迷令人神志不清的五石散,还有废太子被杀后心怀怨气退出朝政而沉寂良久。
他们皆知公冶庆雄才伟略,治国安邦之道远超公冶昀之上,是不折不扣的的林中王。
“陛下前几日已飞鸽传书请魏国请使臣来签订合约,想来再一场恶战,北燕吞并部分晋国土地,能休养生息。”邹昂道。在主子身边待了十年,他的心思自己最懂不过。
邹昂此前领侍卫去救惠妃,因穿着银甲兵的衣裳侥幸逃走。事后本躲在暗处寻机救出颜输棠与惠妃母子俩,可没多久便听闻卫廉已带走颜输棠。
公冶庆似是想说些什么,侍卫进来禀报,“林大将军想见颜娘子,为前林淑妃求药。”
公冶庆推推手示意,侍卫得到授意行礼后出去。
偏殿内。
颜输棠亭亭玉立在敞开的支摘窗前,望向深深浅浅的黛蓝色与霞色,柳絮白的云团密连,堪堪交汇成一幅暮夏画。
她在等天边显现第一颗星辰,犹记得祖母在手记中记载期待、思念某人或故乡时。总会等星月光芒亮起,靠它寄托心间情愫。
“夫人!”颜输棠辨认出此乃林四的声音。
她回首看去,林四拿着两张宣纸走来,拱手行礼。
“将军来这儿做甚?”颜输棠认为不会是能帮助自己离开。
“臣请夫人赐药救人。”林四将药方子递给她,“臣的亲信受人迫害服了毒药,我们寻遍大夫全都束手无策。”
颜输棠看顾毒药方子,询问道:“敢问中毒者是谁?”
“名叫任川。他在我麾下办事,你们从未见过面,想来并不认识。”林四佯装从容。
“明日你来取药。”颜输棠想了想问道:“若作为条件,将军是否能带我出宫。”
林四一脸为难,“恕臣无能为力,陛下若查出来势必会重惩。臣曾受先帝青睐,夫人也懂其中道理。”自己所言属实。
颜输棠未再请求,“你可知暶月和我公婆境况怎样?”
“夫人放心,陛下待他们宽厚。只是会等立你为后才会令他们自由。”林四道。
他见颜输棠不言,告退后离去。
颜输棠走到书案前入座,细细研究药方子,回忆起昔日的卫廉会守在她身旁,与她讨论或是纠正他看过的药理。她拿他当现成的古籍,不必查阅便能立时从他口中通晓许多事。
夜半时,公冶庆轻步走进内殿,见颜输棠伏案认真书写某物。
他议事到如今,贪恋躺在她身边看着睡相那般乖巧明丽的她,卸下周身疲惫安然入梦之感,有了念头便不做犹豫地过来。
颜输棠抬眸看了眼公冶庆,置之不理顾着药方子。
这是他执掌的地盘,她无法赶走此人,也难以逃走。此地虽与前世穷乡僻壤之地相比实乃琼楼玉宇,可未尝不是冥暗压抑的囚牢。
公冶庆绕到她身后俯首看,“三钱紫花丁、二钱穿心莲。”面对她朝向自己的脸,又道:“朕竟忘了留你在身边能省去一帮昏聩的太医。”
“能进太医院的御医必定是医术精湛者。我就不懂正骨术。”颜输棠淡淡地说。
她写完药方子放置在书案上等墨迹干透,见公冶庆仍站在围椅旁不走,“陛下请回寝殿歇息。”
“朕会在此留宿。”
公冶庆走到床榻前躺进衾被里和衣而眠,传神的眼睛注视着坐在书案前伏案誊写某些内容的颜输棠。
他开始设想抑或是当作此乃与她大婚后的场景,竟急不可耐的希冀。
公冶庆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黎明时,他惺忪着眼醒来看见颜输棠仍坐在书案前,雷打不动般似是从未挪过位置。
“你如此能熬。”公冶庆起身走到她身旁,强行抱起她将她扔进留有自己余温的衾被里。
他见她伤口疼得蹙眉却不吭声,“若你肯低头,便会少受些苦头。后宫里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可朕承诺会爱你。”
“太宗陛下让卫姓的临巍与我定亲而非公冶家的人,正是此缘由。我的祖母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直系皇族者做不到。”颜输棠颜容端庄地说道。
她也愿做到毕生只爱一个人。
公冶庆一怔,似是想到某件事释怀地笑,“你是朕的附属品之一,不过比旁人多了份情感。没资格谈条件。”
“我并非提要求,你得看清楚我是为临巍而来。他不在人世,我也得回去故土。”颜输棠平静地说。
“是朕太纵容你了。”公冶庆语气冷冽。
他往殿外走去,脑海中回荡她的话,以为她的无理要求能令她接受他。
可古往今来稍有钱的平民家三妻四妾属寻常,他认为她仗着他唯一对她动心,太看得起她自己。
正午时分,林四在殿门外取完药方离去。
颜输棠见原本严密守在门外的侍卫增多,连送物的宫女进门前都得让嬷嬷们搜查一番。
三日后的傍晚。
宫女们押着颜输棠进去汤沐阁。
颜输棠嗅到馥郁的清甜香气,看向如白玉般池子里艳丽的红花瓣浮在水面上,对宫女们道:“陛下是何意思?”
“陛下召颜娘子侍寝。”身段娇小的宫女走近颜输棠要扒她的衣裳,她却往后退几步躲开。
小宫女蹙着眉说:“颜娘子莫为难奴婢,若做不好此事陛下会责罚。”
颜输棠看顾整齐堆在木托盘上的红衣衫,拔下发髻间的木簪,簪尾处并不尖锐,“我自己沐浴。要几支金簪,你们去取来。”
宫女们面面相觑,认为并非难办到的事,纷纷照她言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