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松站在一旁，假装悠闲自若地盘点着账本上的货物，眼睛时不时瞥向一旁秀妍玉立的长发女郎，额角沁出几颗汗珠。
按理来说，他跟着沈四一学了这么些年本事，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可唯独就是迈不过眼前这道坎。
倒也不能赖他，毕竟这是他九岁那年就落下的病，连沈四一都说过，这病怕是治不好了。
相比沈云松，沈云楼倒是显得淡定多了，甚至，有些淡定“过头”了。
他面色平平地从玻璃柜台里仔细捡了几件上好的绿色宝石串珠，一样一样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上，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女子。称不上世俗的艳丽，却足以让无数男人为之心动。
毕竟是能攀上首富的女人，自是与一般女子不同。
沈云楼的眼中带了一丝冰凉。
通常他一眼就能看出普通人心里藏着的七情六欲，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让他看不透。
“老板，这串项链······”女子口中悠悠飘出几个字，转过身微微一笑，挥挥手招呼沈云松过去。
“啊，在。”沈云松不禁打了一个激灵，急忙收拾好自己脸上的表情，笑脸相迎。
“浮烟小姐看中这串项链了？这可是上等货，您真有眼光。”害怕归害怕，沈云松的业务能力没得说。
“哦？”名叫浮烟的女子脸上稍显吃惊，转瞬又明白过来，“你知道我？”
“当然，浮烟小姐的大名，恐怕全寿城没几个人不知道。”
首富的小三，一个敏感又让人忍不住咋舌的话题，喂饱了千千万万个娱乐记者的肚子，挖空了心思也要翻她个底朝天。
如今杨明富的妻儿都死了，首富太太的头衔，似乎当仁不让地就要落到她的头上。如此一来，更是让她一举成了全寿城最炙手可热的的人物。
浮烟轻轻一笑，像是带了些自嘲的意味。
这样的地位，多少女人日思夜想，梦寐以求。
自她决定要接近杨明富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身不由己。身后没有退路，她注定一生漂泊。
“请问老板怎么称呼？”她的脸上立刻挤出一个惯用的标准微笑，这是她的习惯。
“浮烟小姐真是客气了，鄙人姓沈名云松，您叫我小沈就成。”
“哦，沈老板啊，”浮烟会意似地笑笑，似有意却无情，悠悠撇过头去，扬扬下巴，“那那边的小哥儿呢？”
沈云松狐疑地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一道灼灼的目光透过货架子上的几个白玉花瓶，直勾勾地打在浮烟身上。
四目相对，两道截然不同的眼神如利剑划破静谧的空气，一道冰冷，一道火热，交织成白茫茫的雾气。
那双灵动的丹凤眼里，分明是藏着什么。
只是，到底藏着什么呢······沈云楼始终看不真切。
“咳咳，”沈云松如恶犬狂吠，若是沈云楼再不理他，怕是下一秒就要立刻咳出个肺来，“云楼，师傅好像叫你呢，你快去看看他老人家，这里有我，你不必操心了。”一边说着，一边朝沈云楼使着眼色。
亏得沈云楼有读心本事，隔了这么远也依旧能读出沈云松内心的呐喊：
哪有像你这样恶眼地盯着客人的，我可警告你啊，她可是个有钱的主儿，要是把她吓走了，当心我师傅把你赶出去！
片刻后，沈云楼方才移开目光，顺带着白了沈云松一眼，转身向里屋走去。
待他走远，沈云松这才放下心来，忙赔了浮烟一个灿灿的笑脸。
“真是对不住您了，浮烟小姐，我们这个店员，脑子不大正常。”
浮烟轻笑一声，并未生气，反而继续挑选着柜台上的首饰。
“浮烟小姐，您看，这串怎么样？”沈云松趁机将其中价格最高的那串手链托在手掌，递送到浮烟面前。
淡粉色的水晶珠串，点缀着鹅黄色的宝石，在灯光下飘着熠熠的流光，不媚俗，却也十分惹眼。
浮烟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打包。
沈云松嘿嘿笑着，手脚麻利地打包好这串手链，装进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枣红色木盒里，上面印刻着“八宝古董店”几个大大小小的字样。
他最乐得跟这样的有钱人打交道，爽快干脆，来者不拒，屡试不爽，从来没吃过瘪。
今天的销售业绩，达标。
浮烟仔细瞧着盒面刻的字，便忍不住伸手轻轻摸着，模棱的质感透过指尖，如一阵电流，酥酥痒痒。
“这几个字，虽说是隶书，可也透着些行书的意味在里面，可见下笔的这个人并不喜欢按常理出牌，是个奇人。我说得对吗，沈老板。”
殷红嘴角浮现起的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如一阵寒风掠过，那个黑暗中阴森含笑的恐怖面容如浪潮袭来，沈云松一时方寸大乱，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沈老板，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就直说了，”方才那一抹诡异的笑竟然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浮烟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想见见你师傅。”
“见我师傅？”沈云松微微一怔，眼睛瞪得溜圆，“冒昧地问一句，浮烟姑娘找我师傅所为何故？”
“我知道这儿的规矩，要是日常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也就不来这里了，坦白告诉你，今天之所以到这里来，其实是听了杨先生的介绍。我要的东西，一般人给不了，可若是你们这里真的能给我，那钱是一定少不了的。”
连浮烟自己都觉得奇怪，平日里她最受不了别人一副文邹邹的样子说话，可置身这里，自己竟然也变得开口就是一股老学究的味道。
“好说，请姑娘坐下细说。”沈四一闻风而动，凡是跟钱有关的字眼，他一概不会错过。
浮烟颔首一笑，屏退了身边的随从，端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手上鸽子蛋一般大的钻戒，暗暗苦笑了一声。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特殊待遇。
只要有钱，无论想要还是不想要的，都能轻易得到。
未及她开始思考有钱和没钱的辩证关系，沈四一便开口道：“小姐有何贵干？”
浮烟顺手脱下手上的戒指，放到桌面正中，幽幽道：“怪力乱神，还请先生指点一二。出门仓促，没来得及准备像样的礼物，这算是见面礼，请先生不要嫌弃。”
沈四一望着钻戒，露出了一抹欣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