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一蒙惺着从房间里出来,头有些疼,连带着眼睛浮肿,加上顶着凌乱不堪的鸡窝头,整个人显得十分颓唐。
“师傅,您这是怎么了?”沈云松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沈四一,很明显不是在想什么好事儿。
沈四一不耐烦地抬起眼皮,狠狠瞪了回去,一阵阴风从沈云松脸颊边呼啸而过,切断了几缕额前的碎发。
沈云松忍不住在心里叫了出来,苦着脸哀求沈四一放过。
“下次再敢开我的玩笑,被切的可就不一定是哪里了。”沈四一的眼睛顺着沈云松的头发逐渐向下移,脸颊,脖颈,胸膛,腹部,然后停留在某处。
沈云松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急忙摇头,竖起三根指头郑重发誓:“不了,不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按说沈四一起得并不算早,店里也早就开始营业,只是今天奇怪得很,沈云楼不见了。
“云楼呢?”沈四一问。
沈云松猛然惊醒,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是这样,上次来店里的那个叫浮烟的女人,她出车祸了,人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呢,云楼他也去了医院了解情况。”
一个晴天霹雳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沈四一的脑袋。
乖乖,怎么真有这么点儿背的人。
这就话既是嘲讽浮烟,也是嘲讽他自己。
特意来店里买了串辟邪的项链,接着就出了车祸,这要传出去,暂且不论他古董店的生意做不下去,一旦被贴上“大忽悠”的标签,他的名誉扫地,几乎可以说是断了他的财路。
不行,坚决不行!
身为一个天塌了也要护着自己财产的大财迷,沈四一就算拼了命也要挽救他的职业生涯。
“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沈四一心急如焚,急匆匆穿了件长褂子就要往外走,踏出门口前,被沈云松拦下。
“师傅,您确定要这么出门?”沈云松低头注视着沈四一的脚,挑眉问道。
沈四一跟着低了头,这才发现自己穿错了鞋,差点一脚运动鞋一脚皮鞋就出门,瞬间涨红了脸,急匆匆转身回房间换鞋。
万事俱备,只欠出门。
沈四一打开门,身体微微前倾,险些和沈云楼撞个满怀。
“你怎么回来了?浮烟怎么样了?伤得严不严重?死没死啊?”一连串问题像连珠炮对着沈云楼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乱喷,沈四一额上甚至冒了几滴细汗。
沈云楼悠悠地盯着沈四一,然后悠悠地翻了一个白眼。每回他外出受伤,沈四一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关心过自己,如今他为了自己财运,竟然对一个陌生女人上赶着关心。心里不禁有些酸涩很不是滋味。
“死了。”沈云楼轻描淡写地说出不咸不淡的两个字。
“死了?”沈四一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彷佛看见了一张张钞票正秩序井然地从他眼前飞离,伤心欲绝地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啊······”
“人没事儿,就是狗死了,在手术室里抢救了五个小时,没救过来。”
“人没事儿?那就好,那就好,”沈四一忐忑的心终于放松下来,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你说什么?狗死了?人没事儿狗死了?”
“嗯。”沈云楼不紧不慢地点头,“我也觉得有点蹊跷,按理来说,不应该。”
“啊?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又到了一日一度的沈云松懵逼环节,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反正也听不懂,倒不如干脆听不见。
“云松,我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沈四一看着有些抓狂的沈云松,淡定地说。
“都调查清楚了。”沈云松将一张简历似的纸交到沈四一手上。
清秀美艳的五官,白嫩如水的皮肤,一抹似是而非的微笑,说不清到底是妩媚还是清纯,仅靠着一张证件照就足以让无数男人沦陷。
不大不小的字密密匝匝分列在另外一侧,写满了浮烟所谓成功的“人生阅历”——出生在郊区的普通家庭,从小长在孤儿院,偶然被星探发现,却在踏进演艺圈的临门一脚遇见了杨明富,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成了站在杨明富身后见不得光的唯一的女人······
“真没想到,她这上位过程还挺励志,倒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句话里颇有讽刺的意味,沈四一一目十行,快速地浏览完了这张纸,手指轻轻捻搓着纸张的右下角,有些意外,“就这些?”
“嗯,只有这些,没什么其他的,该挖的那帮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的八卦记者早都给挖出来了,我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主要就这些。”沈云松顺手掏出一沓旧报纸,摆在了桌面上。
大字标题,全是博人眼球的噱头,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头疼。
“那杨明富老婆孩子的死跟她有没有关系?”
“这个我也查过了,那场车祸确实是个意外,肇事司机是个常年拉货的,车祸的时候也死了,应该跟她没什么关系。”
“这就奇怪了,”沈四一微微蹙眉,“既然跟她没关系,她干嘛没事找事儿大半夜跑那个鬼地方去?”
沈云松木讷地摇摇头,他实在不愿意回想起那晚在墓地的情形,胳膊上不自觉地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沈四一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还是到医院一趟。
寿城第一人民医院。
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今天的医院似乎格外拥挤。全寿城最顶级的医生齐聚一室,共同默哀一只贵宾犬的离世。
荒诞却庄严,倒是很符合富豪的口味。
“你们疯啦!抛下那么多病人不管不顾,竟然为了一只狗在这里默哀!”
看样子还是一个刚刚入行的年轻医生,并不懂“规矩”,横冲直撞着跑进来,手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全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怒斥荒谬的现象,践行着自以为是的正义和善良。
意料之中,他被“请”了出去,并且在下一秒失业。
当他灰头土脸地走出医院,背负着对社会和世俗的失望,世间就又多了一个金钱与权力的牺牲品。
人总要学着长大,学着改变,学着适应这个世界,因为从来规则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相林冷漠地目睹一切,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样的事情不算稀奇,这几天里他也见了不少。
“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我就说了我们有缘,有缘千里来相会······”
相林转身望去,却怔在原地。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