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姐姐，我求求你了，有什么方法你倒是快点说啊……师傅他……真的等不了了……方姐姐不是说最喜欢师傅吗？怎么能忍心见死不救……方姐姐······”沈云松跪在地上，苦苦央求着，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床上的沈四一脸色愈加惨淡，仅仅维持着微弱的呼吸。
这使沈云松方寸大乱，心急如焚。
“小松，你先起来。”方囿蹙着眉头，神情很是为难。
“不，我不起！方姐姐不说我就不起！”
方囿深深叹了口气，望着沈云松，眼底起了一层深色的雾霭。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不能说。
因为一旦她说出了这唯一的法子，相当于几乎是要了沈云松的命。
“小松……”方囿举棋不定，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沈云松就这么巴巴跪着，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她的心里也乱成了一团麻，接连叹了几口气，“这最后的方法……哎呀，它就不是个方法！”
“你的意思是，要一命换一命吗？”沈云楼低低地说。
沈云松急切地看向方囿，只见她怔怔地点头。
“我愿意！就拿我的命去换师傅的命！”沈云松抓紧方囿的手，眼底的泪收敛了些。
方囿一惊，急斥道：“小松！别说傻话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去送死……”
“那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师傅去送死吗！”
沈云松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然后“扑通”一下跪坐在床边，握着沈四一的手，脸上忽然浮现起了一个释然的笑容。这表情放在一个张满是泪痕与鼻子水儿的脸上略微显得突兀，却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无私奉献精神。
沈云松并不惜命，他甚至连半句怨言都没有。
在他的认知里一直都是：他的命是沈四一给的，所以可以无条件还给沈四一。本来他早就该死在九岁那年的夜里，随着他的养父养母，一起在暗无天日的死路上慢慢走远，直至走进鬼门关。
可他时至今日甚至还能看见今天早上的太阳，这实属是他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一直将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看作是自己平白得来的幸运，是白白捡了些日子活着。
捡来的日子，就像钱财一样，乃是身外之物，说扔便是扔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吝惜。
当初沈四一给了他这条命，现在轮到他将这条命还回去，这笔买卖，公平合理，任凭谁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可是方囿不同意。
她一直将沈云松看作是自己的弟弟一样对待，无论如何也不愿看着他去送死。
沈云楼也不同意。
沈云松是除了沈四一以外沈云楼身边最亲近的人，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同样残忍。
沈四一若是醒着，那么一定也不会同意。
“偷”了别人的命，多活几天本不属于自己的日子，与其苟活着，倒不如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
沈云楼厉声对沈云松说：“你以为你死了，把沈四一救活了，他以后就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了吗？你让他怎么活？！”
沈云松像个软泥鳅，浑身没了劲儿，扶着沈云楼幽幽咽咽地又哭起来：“云楼，那你说还能怎么办啊······我这条命反正也是师傅给的，我不后悔。要不师傅醒了以后，就告诉他我出远门了，不再回来了······千万不要告诉他真相，算是我最后求你了······”
沈云楼的神情忽然变得柔软，抬手将沈云松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颈，安慰道：“云松，沈四一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让他发现，等他发现以后，已经不可挽回，难道你要让他一生都活着愧疚中吗？”
“师傅那么厉害，说不定就把我又救活了呢······”沈云松苦笑一声。
“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沈云楼低低地说着，彷佛是在回答沈云松，又像是在追忆往事。
可是如果不这样，那么又能怎么样？
自古忠义难两全，即便他这是“愚忠”，也认了，反正他不会后悔。
方囿看着面前这一幕“师徒情深”的史诗级情感大戏，一时间无语凝噎，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向来追求自由平等的生活状态，待人处事也不外乎，于是有时便会十分不理解这样的一种感情。为了救活自己的师傅，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在她的认知观念里，这是极其不对等的一种关系。
人人生而平等，不该为了谁去活，也不该为了谁去死。
方囿的人生价值观：人生在世，长也罢，短也罢，自得活出一般光彩来，活出自己个儿的样子来，绝不依附于他人，也绝不凌驾于他人。
所以即使沈云松甘愿将自己的命换回沈四一的命，她也不会真的去这么做。
她认为，沈云松该为了自己去活。
那么现在的情形大概就是，沈四一只有死路一条。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