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沈云楼还没回来,成功引起了沈四一的注意。
跟沈四一一样,沈云楼也是个出门不戴通讯工具的人。一般他要想跟谁说话,下一秒就直接出现在那个人的面前,快准狠,还能避免对方找借口逃避,一举两得,哪还用得上手机这类工具。因此他一般都有按时外出和回来的钟点,从来不会晚于半夜十二点。
沈四一放心不下,可也没地儿去找,于是找出“压箱底”的玄玉镜,追踪起了沈云楼的下落。
这玄玉镜是先人的遗物,本就不是他的灵器,加之他只算得上是一半血脉的司命后人,运作起来并不熟练,稍显费力。如果不是沈云楼不知所踪,沈四一怎么也不会想到要把它拿出来。
对着镜子捣鼓了半天,结果发现沈云楼哪也没去,就醉倒在了后门的走廊里,沈四一又无奈又好气,和沈云松一起把“烂醉”的沈云楼一起扔到了床上,看着沈云楼凝重的睡脸,深深叹了口气。
人一旦开始跟自己较劲,通常只有一个结果——越陷越深。
“师傅,云楼他这是怎么了?”沈云松拿着一块浸湿的毛巾,仔细地擦着沈云楼的脸,却发现了一道稍浅的泪痕。
一时间,恍若隔世。
他和沈云楼,好歹也算是多年相识,虽然早知他性格冷淡,却没想到,竟也会有这样颓靡不堪的时候。
很多事情他并不明晰,那些所谓的“纠葛痛苦”,他也并不想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活他自己的,除了沈四一,这世间再不会有让他挂心的人。
可他还是止不住心疼,这样的沈云楼,柔软,脆弱,全然不是平常模样。擅长伪装,却终究骗不过自己。
他按压着自己的心脏,感受着那里隐隐的阵阵的疼痛。不知为何而心疼,可这心如刀绞的滋味,让他骤然想起那一年的旧事。
九岁那年,人虽然活了下来,可是心若死灰,却是怎么也救不回来了。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养父母待他如亲生儿子,生活还算富足,也没怎么尝过苦头,因此早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七岁时家里来了个算命先生,疯言疯语,嘴里没说什么好话。没人真的把他当回事儿,沧海桑田,不想那些被当成癫狂至极的话却一一成了真,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算命先生说过,沈云松的一生,注定孤独。起初他不信,现在想想,颇为讽刺。
人生如梦,到底是醒了还是醉着,当真或是不作数,于他而言,别无二致。
“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心思细腻,用在自己身上,就成了致命的缺陷。”沈四一只平淡地说了这几句话,便转身回房。
夜阑人静,无人入睡。
袭袭微风入夜,带着乍暖还寒的攻略性,吹刮进每一个人心里。
沈四一坐在桌前,白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斜漏在木质的地板,映出一格一格幽深迷碎的空间,沈四一望着桌面上的玄玉镜,大拇指不停揉搓着食指,陷入了沉思······
到底该不该用玄玉镜来找相林,他思前想后,打不定主意。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用世上最公正无私的方法来破解这个难题题——抛硬币。字面朝上,用;花面朝上,不用。
以前他从不信这些东西,总相信一切由天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顺其自然便是。可现在自己却成了抛硬币的忠实拥护者。
说破了天,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在抛出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能有一个结果。
字面朝上。
即使本来应该是花面朝上,他也会动动手指头,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把硬币翻到字面朝上。
感性胜过了理性。蓦然间,那个黑夜中踽踽独行的背影,撩动了他的心弦。
沈四一屏气凝神,将全身灵力汇聚到一处,进而运转到玄玉镜上,乌蒙的镜面渐渐变得清晰,浮现一处地方。
乌七八黑,乱枝丛生,有一道隐隐若现的影子,不缓不急地穿行着。
沈四一仔细瞧着镜面里的地方,总觉得似曾相识,直到看清楚背后的那座大山,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寿山。
寿山不同于寿城其他的山峰,几乎汇聚了全寿城最广深的灵力,也正因此,才镇压住了绝大部分巫妖。与其说是镇压,倒不如说是圈禁,巫妖可在寿山自由活动,却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月黑风高,狂风呼啸。正是巫妖活动最猖狂的时候。
寿山处处回荡着刺耳的嚎叫和哀鸣······
那是巫妖怨念最深的地方,也是全寿城最危险的禁地,即使是沈四一这个灵力高强的人,一旦踏入寿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可相林偏偏又出现在了这里,还是在这个奇奇怪怪的时间点。
他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简单。
可想了半天,脑子里只反复出现一个念头:
难不成,又是去送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四一对于相林热衷送人头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