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中的月假有两天，楚辞的生日刚好赶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往年这时候苏茵会在生日的前一晚给楚辞准备好一份西红柿鸡蛋面，面条是超市擀好现卖的那种，很长一根，一筷子基本上只能完整地挑起两根。
苏茵跟楚钟祥的那会儿两人都没有什么钱，楚钟祥好赌，家里负债不少。尽管生活很艰难，每逢楚辞生日苏茵还是会记得，并且提前一晚给他做西红柿鸡蛋面。
后来养成了一个惯例，不论是苏茵冷战还是他叛逆，每年十一月份二十九号那晚，楚辞都会掐着点赶回家，等那份属于自己的长寿面。
吃完长寿面第二天会收到一个奶油蛋糕，年年几乎如此。
就是苏茵搬去晋中市的这几年这个习俗也一直没变过。
也就是那时楚辞最好说话，苏茵有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
刚搬来晋中市的时候苏茵因为称呼的事求了他好久，本来以为楚辞是不会答应的，但是那一天，楚辞破天荒地叫了沈天孚一声“叔”。
而且每年这时候，苏茵都会把平常没机会说的话攒到一起说，只要要求不是特别过分楚辞大概率会听。
因为那一晚，他比平常任何时候都格外好说话。
楚辞随手翻开手机日历，月末的二十九和三十被他标记了两个红色小圈。
时间刚好对应这个周末。
社会主义五好青年群里匡超艾特了他一下。
—儿子，今年想要爸爸送你什么？
楚辞眉头一挑，不屑地打出一个字。
—滚。
两人说着说着就开始争论“父子”这个话题，这种情形几乎每天都要在群里轮番上演一遍，社会主义三好们见怪不怪。
韩越：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惜我不敢。
大杨闷头问了一句：什么大胆想法？
匡超：有多大胆，给个机会说出来吓吓你超哥。
大杨：有一款香水你们听说没，“事后清晨”。
班上女生课间讨论八卦的时候他偶然间听到了一耳朵，听起来挺颜色的，具体是怎么个“事后”也不知道。
韩越本来是拿出来调侃一番，楚辞看到他打出的那四个字直接握着手机“操”了。
事后清晨？这种事他最有发言权，不歪都不行。
楚辞脸色变幻无常，偏还要以一副纯良小处男的身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杨易：迷魂香还是催情药？喷了能“屹立不倒”吗？
楚辞：……
江夜应该不需要。
微信群内的聊天内容越跑越偏，各种颜色话题层出不穷，楚辞脸燥了一下，在屏幕前装死。
几个人嘴抹了一会儿油，停下的时候才发现他们辞哥掉线了。
匡超又艾特了楚辞：辞儿估计睡了，我上次找他打球也是，看着挺迷瞪，是要注意休息@CC
匡超嘴上说着心疼的话却在群内明晃晃地艾特不停，用意不要太明显。
楚辞硬是被他的疯狂艾特给重新炸回来了。
—！！！
三个叹号代表他的的内心。
匡超：大杨说三瓶包邮，你省着点，应该够用两三月的。
楚辞：“……”
楚辞背靠墙面，单脚搭在桌杠上低着头，看到这句话脸瞬间黑了，这是在说他“行”还是“不行”？
楚辞幽幽憋出一句：应该用不了两个月。
就江夜那体质……一晚上半瓶应该是够的。
“……”
楚辞想到这里，锁骨处明显凉了一下，那天的不适感这一刻仿佛又出现在了身上，隐隐作痛。
他不自然地摸了一把脖子，摁熄了手机屏幕，微微坐直身体，眼睛朝江夜所在的方向望。
江夜感受到他的眼神转过头，楚辞慌忙错开视线，脸颊温度有点烫，他折了一页稿纸装模作样地扇着。
眼睛平视前方，上半身不由自主地紧绷着，直到江夜的视线消失。
江夜眉头皱了皱。
这个季节的天气很热吗。
鉴于楚辞的生日是周末，几人商量着把生日提前两天过了，等到了生日那天楚辞再回晋中市过。
匡超做主在好来居订了一桌，点了七八个楚辞平时爱吃的菜，这家店的菜都不便宜，几人出个份子钱算是勉强包了一桌中等档位的。
再加上买礼物，匡超攒了一个多月的早饭钱一滴不剩，为此心疼地捂紧了书包的零钱袋，扬言一定要在今晚多吃几块肉补回来。
离生日还有几天的时候匡超每天三遍地往一班后门跑，主动提起话题跟楚辞讨论，“他们家鲈鱼你喜欢吃，来条鱼”，“上次越越子说的那款香水我觉得不错，什么牌子的来着？事后，事后……”
“滚一边去。”楚辞忍无可忍，匡超这几天跟抽了一样，江夜的桌子离他不到十公分，他想干嘛。
匡超一边说一边抬眼瞅着江夜，奈何江神眼睛盯着习题集，手肘支着桌面，眉头时不时皱一下，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也不知道听到了没听到。
匡超心想他都这么故意了江神应该猜到了楚辞过生日吧，怎么丝毫没反应呢？
楚辞坐在凳子上，修长的手指捏着笔，侧身挡在江夜的左侧，眼神警告地看着匡超，心里却没谱。
他其实也是期待的，别人送的礼物多少没有江夜送的稀罕，可是这人也没主动问，他总不能自己开口说后天我生日你要不要来之类的话吧，面子上过不去。
他知道匡超打什么注意，楚辞也没怎么阻止，可是江夜怎么就没表示呢，是匡超暗示得不明显吗。
“还不滚？”楚辞有些烦躁，打断了匡超喋喋不休的话。
上课铃刚好在这时响了，匡超一噎，眼睛瞪得贼大，半响才泄了气似的绕过走廊下了楼。
他的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很委屈，非常委屈。
可能是他离开的神色太受伤，匡超回到十七班后手机里进来一条“安慰”的短信。
—超，没用的。
江夜一心二用的本事好着呢，别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做着自己的题，好像有多认真似的。
其实方圆两米的动静他都知道，匡超一天三遍的明示暗示，他要是还没听到楚辞就把笔吃了。
匡超看着这条信息呼出一口气，噼里啪啦摁出一行字。
—爸爸我尽力了，江神太难追，要不你放弃吧，暗恋挺好的，就不要挑破了。加油！奥利给！
傻逼。
楚辞翻了个白眼。
星期五放学这天几人约好一起去，吃完饭晚上顺便去唱歌，楚辞去趟厕所的功夫再回到教室江夜人已经不见了。
桌面上的书码地整整齐齐，屉子里的书包没了，那几只他常用的中性笔也没了，很明显是照常放学回家了。
楚辞越想越气，教室里就剩他一个，杨易和韩越去校门口拿快递了，十七班班主任拖堂了尽二十分钟，匡超被困着走不了，不停给他发消息。
楚辞看着手机里蹦出来的消息挑着回了一句，然后从桌肚里面摸出一盒软包抽着，吸了两口觉得没什么味儿，心里的郁闷并没有减轻。
楚辞“啧”了一声，牙齿咬着烟尾吸了最后一口，干脆掐了火。
又过了五分钟杨易和韩越两人才一前一后跑上二楼。
“辞哥，礼物。”杨易把一个鞋盒那么大的包裹递给他。
楚辞接过，拆开后果真是一双鞋，是他熟悉的那个牌子的帆布，价格实惠，虽比不上潮牌的酷炫但适合学生穿，搭配校服挺好看。
“谢谢。”楚辞点点头。
“生日快乐。”杨易说。
“辞哥生日快乐，这是我的。”韩越一脸神秘。
楚辞不确定地挑眉：“笑什么？”
韩越没说话，笑容挺变态。
“这他妈……”楚辞没说话了。
“杜蕾斯”加“事后清晨”？楚辞手一抖差点没拿稳。
“你变态？”
“什么什么，大杨送的啥？”匡超很合适宜地从下面跑上来，开口就是一句。
“你下课了？”
“下了，我们班主任服了，二十二分钟。”匡超气儿还没喘顺。
他拨开大杨的肩膀探头瞅了一眼，不解地拿出来翻看着。
“……别他妈看了。”楚辞脸色不好。
然而匡超动作很快，一下子从楚辞手里抢过来，“我日……”。
“猛！真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匡超感叹了一句，韩越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韩越似乎很享受这种夸赞，忙不跌地点头，楚辞一脸深意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从前是自己眼拙，多少有点“明珠蒙尘”了。
“……”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突然就憋不住了，匡超抖着肩膀往他身上靠，“操。”楚辞扶着桌子，到最后捂着肚子，笑了一分钟才停下，差点背过去。
几人出了校门往好来居走，楚辞自觉跟两人保持距离，匡超不要脸地把胳膊搭在他肩上，一边搂着一个，嘴里还跟大杨在扯皮。
楚辞忍无可忍，又抽出一支烟点上。
“……”
反正他是没脸拿在手里，不管他们怎么说，死活不肯要。
匡超悄悄跟韩越使眼色，几人趁楚辞不注意的时候把东西塞进了书包的侧边口袋里，在上面扔了两张纸盖着，不拿出来根本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