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那条街的小饭馆中属好来居档次最高，东西做的精致。据说请的淮菜的厨子，但有一点不好，就是贵。
开在学校旁边，却又不像是以学生为主要客源，不过也看人，百分之二十里面总有百分之五是能够有条件的。
楚辞就是那百分之五里面的一个，匡超挤挤，省个早饭钱勉强够得着。
菜单是定制的烫金的册子，封面上带了专属logo，没有价位二十以下的菜。
一份冰糖糯米藕都要三十五，一盘子不到十五块，蟹粉狮子头更不用说了，价钱是小餐馆的两倍。
就这么七八个菜狠狠放了匡超一把血，不过这里面酒水是免费的，可以随便喝。
匡超嘴上说要吃回来实际上吃得并不多，清蒸鲈鱼放在楚辞的面前，地锅鸡挨着大杨放，蟹粉狮子头给了越越子，他面前就一盘小青菜。
楚辞实在看不过去了喊老板过来加了一轮菜，上了一个小火锅，来了一个大乱炖。
这下把匡超榨得血都不剩了，骂骂咧咧地一边夹菜一边肉疼。
杨易劝道：“超哥吃啊，都是你的，别舍不得，有一顿吃一顿，吃一顿少一顿。”
匡超往嘴里放了一个鸡块，含糊不清地说：“吃的不是肉，是哥的泪啊！吃吧吃吧，珍惜当下。”
韩越赞成地直接拿勺子舀了半碗鸡汤半碗肉，装地锅鸡的瓷器肉眼可见地瞬间空了下去。
匡超大叫了一声：“韩越你几天没吃肉了，好歹给我留点。”
“三天，”韩越说：“为了这一顿饭饿了三天。”
“你怎么活的？”匡超一脸不可置信。
杨易补充道：“这丫的吃了三天泡面。”
楚辞：“……”有这么夸张？
＊
他们在好来居待了一个多小时，光吃饭就吃了挺久的，剩下的时间都在说话。
匡超和大杨两个人为了一个鸡腿而争论，店内人很多，隔着包间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说话声让楚辞有点轻微的晃神。
从离校门开始，一整晚的时间楚辞都没有联系上江夜，更准确的说是江夜没有主动找过他。
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的英语阅读理解的分享链接，接连几条都是江夜做好后给他发过来的答案。
ABCD排列着，除了答案还是答案。
楚辞反复翻看着微信，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到最后走完西门长街回到出租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身边已经没有了人，没有说话声，也不再吵闹。路灯的光投在他身上，落在地面形成一个光圈，每走一步就移动一点。
楚辞微垂着眼，终于熄了手机屏幕。
可能江夜真的不知道吧。
期待过后是深深的失落感，巨大的反差让人难受，只有他自己安慰自己。
＊
星期六这天楚辞起的很早，早上六点二十，掐着点醒的。
他在床上闷头坐了一会儿，想了想今天的行程安排。书包里有几份作业需要他做，下午没什么事，晚上要回晋中市。
楚辞抓着衣服去浴室刷牙洗脸，顺便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面包当做早饭，然后捞过书包里的几张卷子在床上支起了桌子老老实实写作业。
数学卷子有两张，化学物理各一张，英语没有，但要记100个单词。语文也一样，有一篇文言需要全文背诵达到默写的程度，伊倩在周一安排了听写。
楚辞把试卷摊开，几张叠放在一起，先从数学开始做。 其实难度都差不多，因为离期末考试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课基本上已经讲完了，用的是复习卷。
年级上下了点功夫，一班的复习卷是从省实验中学找的卷子，难度和三中奥赛班的训练题属于一个层次。
大头没有规定最后一题必须要做，也没有说不做，量力而行。对于江夜，季青临这种人来说有一定挑战性，对于班上的其他人而言就非常有难度了。
楚辞很明显感受到了，从倒数第二个大题开始就卡了，前面填空题还空了一个，另外一个把握不大。
第二张卷子也是同样的情况，两套做下来效果不怎么好，一百五十分的满分试卷平均下来每套题花了一百一十分钟，剩下的十分钟纯粹是卡住了动不了笔，一点思路都没有。
楚辞盘腿坐在床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然后跳下床开始翻手机。
手机调好的倒计时闹钟已经超过了半个多小时，楚辞关了滴滴作响的报时器。
书桌上有一堆新鲜出炉的草稿纸，楚辞看了一眼，点进江夜的微信头像。
--在吗
他习惯把问题放在刚开始解决，这时候脑子里思路还清晰，解决问题的想法也热切。
本来就没什么思路，要是放凉了就更拼不起来了。
楚辞主动问了一句。
江夜回得挺快的，语音条只有一秒：嗯。
楚辞点开反复听了两遍，虽说很短暂，但还是听到了那边嘈杂的背景。各种声音，不是商场的语音播报就是广场里外放的大喇叭，楚辞不确定江夜是不是在外面。
要是在外面就没有问的必要了，他肯定是没带试卷的。
楚辞犹豫了，前后磨蹭着去厨房倒了杯水喝，过了几分钟才又发了一条。
---数学试卷有点问题，你在哪，方便吗？
楚辞想说的是你做了吗，但想法一出来立马又否定了自己，凭借江夜的实力应该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题目。
就算遇到极其复杂的竞赛问题他也有把握把思路写下来，按照自己的习惯捋一遍题目关键线索，等到大头上课时再稍微点一下也差不多了，不像他，完全止步不前。
可能和天赋有关吧，江夜的“神力”以他目前的水平还比不了，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差距。
这次江夜没再发语音，而是直接一个电话敲过来。
“我在外面，你拍照给我。”他说。
果然。
楚辞喝了口热水，窝在床边随手翻看了一遍题目：“唔，挺多的，一共……大概五题左右。”
“全都不会？”江夜皱眉。
楚辞莫名被问住了，那人的语气好像在说他有多笨似的。
他“啧”了一声，试卷的页眉标着“xx省实验中学高二上期末复习压题卷”，楚辞看清了出题人，本省数一数二专搞竞赛的大牛。
含金量挺高的一份试卷从江夜嘴里说出来就很平常，他的态度让楚辞倒抽了一口气，于是不可置信地再次问道：“你全做了？”
“嗯。”
江夜应了一声，楚辞尖着耳朵确定此人现在正在商场。
“你在外面，一个人吗？”楚辞鬼使神差地问。
江夜停了几秒。
“不是问题？”他看着面前的一小排盲盒，伸出手拿起来看了看，然后重新放下去，视线停留在一排放玩偶的货架上，眼睛盯在上面，声调没有起伏地跟楚辞说话。
“是，是啊。你不是在外面么？”给你拍过去了会看么。
楚辞还没想好，一时间没有回话。
江夜眉头皱了一下：“我会看，你发过来吧。”
“哦。”他点点头。
江夜挂了电话，拿起了最边上的那只布袋熊，摸了摸熊耳朵，然后对着黑色三角纽扣做成的鼻子点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店员恰巧走了过来，笑着对江夜说：“是不是很可爱？很适合送人，女孩子肯定喜欢。”
店员自然地认为面前的这位帅气高瘦的男孩子是给女朋友挑礼物。
很显然，江夜自动忽略了“女孩子”这三个字，“嗯，他喜欢就好。”江夜勾唇，拿起最边上的那只。
店员很有眼色地找出一个礼品袋，从江夜手里接过来，还给打了个蓝色的蝴蝶结。
装起来挺大一只，江夜提在手里穿过商场里熙攘的人群，来往的小姑娘眼里露出一抹惊叹又羡慕的神色。
江夜脱了校服，穿了件深色的工装外套，灰色的围巾缠绕着松松垮垮地围了一圈，长短不一地半搭在肩膀处。
平常被帽子压着的褐色头发完完整整地露出来，眉目清晰深邃，轮廓分明。
在深色衣服的衬托下皮肤颜色更显冷白，他单手插兜，提着礼品袋的那只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还是心理上的好胜心，楚辞最后发过来的题目是两张试卷末尾的大题，涵盖了竞赛知识点的那两道。
——？？？
江夜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楚辞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三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
楚辞同样回了两个问号。
——不是说五道？
楚辞脸一晒，面上有些不自然，这句话就像是赤裸裸地，打他的脸。
——那三题我会了。
楚辞死要面子地解释了一句，江夜挑眉，他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收回视线，把那只装有布袋熊的礼品盒放在了同排的另一个座位上。
公交车缓缓开动，驶离市中心的百货广场，往西门长街的方向行驶。
江夜在后排左侧靠窗的位置上坐着，双腿微弯，点开微信里的两张图片对着题目看了几分钟。
两道十五分的压轴大题江夜用了五分钟理清了思路，他习惯性地想写点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草稿纸和笔。
江夜打开备忘录把题目复制过来，然后开始在上面打字。
十分钟后，楚辞咬着笔跪坐在床上，双肘撑着折叠桌面，单手支着头，脸上愧疚的红意消退之后开始冥思苦想。
就在等待答案的这一小段时间，他下载了好几个搜题软件，对着题目扫进去后结果根本找不类似的例题。
数据不一样还能理解，题目的隐藏信息出入都挺大，楚辞彻底崩溃了。
手机“滴滴”响了几下，一整长条消息就这么蹦出来，绿色的数据铺满了整个屏幕。
楚辞有些惊讶，江夜这是现做了一遍？
他手指握着手机，指尖滑到了底。步骤比他想象的还详细，甚至计算数据都有，基本上没跳步。
这不是江夜自己的做题风格，楚辞明白。他自己……楚辞回忆了一下江夜平常写题的样子，基本上是每题列几个分括号，算式和步骤之间在不扣分的情况下能省就省，稍微复杂一点的顶多五步结束。
大头习惯了他的做题风格，还能看懂，楚辞刚开始看他试卷的时候简直两眼一抹黑，要不是看到末尾算出来的正确答案他都要怀疑是江夜做错题了还是他看错了。
大括号下五步到底，多一个解都吝啬写。
楚辞看着微信消息栏里的那一长条数据心情有些复杂。
一晚上的失落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一个细节打败了，楚辞动了动手指，打出两个字。
——谢谢。
江夜眉尾微挑，说出了一句让楚辞一瞬间当场石化的话。
——如果还不明白，我过去找你。
“……”不用，不用了吧！
楚辞瞅了一眼自己乱成一团的被单和 堆放在床头的外套和被子，心头突突一跳。
江夜发完这条消息楚辞像是被火点了尾巴的小狐狸，热血倏地涌上脑门。
他快速回复道：“我在睡觉，不太方便。”
江夜：“……”所以有什么不方便的。
那边有好几分钟没回复，楚辞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奇怪，江夜越是没消息他就越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那，你来吧，顺便帮我带个早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