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了尾巴的小狐狸还知道第一时间跳下床踩着拖鞋赶在江夜到来之前收拾了一下房间。
楚辞把手里的笔一扔,连同铺满试卷的折叠桌子一起搬起来,然后把揉成一团的被子和衣服展开,叠好后塞进了衣柜的最上面一层。
收拾完卧室后又心血来潮地拖了个地,这才捡起一套运动棉服套在身上,江夜不是第一次来他家,楚辞对江夜那句“我过去找你”这几个字眼格外敏感。
上次就是这么不清不楚地……
楚辞想到这里耳尖有些红,时隔一个多月的混乱记忆又零星地出现在脑海里,令他眼尾发烫。
楚辞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千万不能怂,不能在江夜面前丢人,那样不正经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这次纯粹是为了问题,既然都过去了,便谁也不落谁的面子。
楚辞在心里自我洗脑了一番,然后乖乖歪在沙发上等江夜给自己送早饭,没多久手机“滴滴”进来一条消息。
—开门
楚辞摸着手机猛然睁眼,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惊醒,“——来了”,他扔下怀里的抱枕踢着棉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门口。
开门的同时带起一股强劲的力道,江夜侧了侧身,然后皱眉:“跑什么?”
楚辞摸摸后脑勺笑了:“我是发自对题目的渴望,知识是我的精神食粮。”
“进来吧——”楚辞把江夜拉进来然后关上门,“我的早饭呢,”楚辞作势要去拿江夜手里的东西,直到看到那个缠着蓝色蝴蝶结的礼品盒。
“这是什么?”楚辞不解,却也没再伸手。
江夜没有解释,递给他一个白色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袋鲜牛奶还有两个包子,楚辞边喝牛奶边咬包子,一个酱肉粉丝包三口就吃完了。
江夜看得直皱眉,忍不住提醒他:“我吃过了。”没人跟你抢。
楚辞没听见似的,嘴里嚼着包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礼品盒看,好奇地开口:“你去商场了?”
“嗯。”江夜出声:“给你的,”楚辞眼睛亮了,江夜补充了一句:“凑单,打折买的。”说完把眼睛转了过去。
楚辞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包子,有点兴奋地从他手里接过来,动作很小心地开口:“我能看看么?”
江夜点头,唇角抿着,不经意间撇了一眼楚辞带笑的眼睛。
于是那条线一点点上扬,片刻之后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楚辞拆了蝴蝶结把东西拿出来,布袋熊的纽扣鼻子就这么正对着他,楚辞没忍住哈哈笑出了声:“啊!这个熊,看起来好傻。”
勾起的那抹弧度又抿成了一条线。
江夜怀疑地看了一眼他“挑”的礼物,然后皱眉看向那个还在尽情嘲笑的人,楚辞捏了捏熊耳朵,把毛茸茸的身子挤成一团:“放在哪儿好呢,床上?沙发上?算了还是我抱着吧,这么丑的东西当摆设不太行。”
江夜:“……”
于是那个“丑东西”就这么被楚辞抱着,一刻也不离手。
江夜张了张嘴,把试卷往他面前推了推:“第二十二题,把你的想法再跟我说一遍。”
楚辞单脚踩着凳子右手捏着一支笔,在手边的草稿纸上刷刷写了几行算式:“我之前想的是……”
*
江夜在楚辞这里待了一上午,他来之后楚辞也不再兜着面子了,江夜只问了句“还有不会的吗”楚辞就妥协了。
于是“我会做”的那三道题转眼又变成“不太明白”了。
江夜心知肚明,也没说什么,在他的监督下楚辞又把化学物理做了,当他终于从试卷里抬头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时间过去了三个小时。
“你停一下,”江夜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水,把其中一杯放到他面前,垂着眼喝了自己的那杯。
慢慢上升的温度驱走了连日的阴冷,厚重的遮光帘拉着,却怎么也挡不住冬日里的那抹暖阳。
楚辞端起那杯温水一口气喝到底,然后从凳子上站起来,伸长胳膊打了个哈欠。
“唔,终于解决了。”他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挑起来,探头出去瞧了瞧。
外面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暖,整片天空像被水洗了一遍,头顶上方是一团白,干净无纤尘。
江夜走到他身边,顺着楚辞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突然转头说了四个字:“生日快乐。”
楚辞猛的回头一脸不可置信:“江,江夜……”
“生日快乐。”江夜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楚辞定在那里,手指动了动,有些僵硬地眨了眨眼:“你记得?”
“嗯。”江夜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指尖:“我知道。”
楚辞心里热热的,不由自主地反握住他的手,神情有些激动,所以那个布袋熊是他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江夜亲自挑的?
楚辞嘴角一撇,压抑住细密的情绪,偏过头有些委屈地出声:“那个熊,其实也不是很丑。”
江夜看着他的动作听他说出这句话,心里有什么地方塌陷成一片,楚辞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孩,失而复得的委屈那么浓烈。
他喉头动了动,突然不想那么用力去克制那股冲动了。
江夜伸出手,把他的脸扳过来,视线停留在他的唇上,身子往前靠近一步。
楚辞屏住呼吸,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顺着睫毛一路滑下来,停留在唇角,最后只是点了点。
江夜收回手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小辞。”
声音沙哑缠绵,楚辞听得心悸,他猛然间退后一步故作镇定地去整理书桌上摊开的那几张卷子,借机从这种微妙的气氛中脱身。
明明就只是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怎么就能让他脸红心跳呢,江夜到底有什么魔力。
卷子对折的声音和笔帽入盖的声音哗哗作响,慌乱且清晰。
江夜怔住了一瞬,再次抬头,对上那个忙碌的背影,无奈地失声笑了。
*
楚辞生日前一晚提前回晋中市过是这几年约定俗成的事情,就算他不说苏茵也会记得,就像是无言的惯例,未曾特意开口去提却心知肚明。
江夜走后楚辞在出租房待到了下午,估摸着时间随便拦了一辆计程车。
茶色的玻璃膜隔绝了车窗外的暖阳,车内密不透风,皮质座椅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散在狭小的空间里。
这种计程车一天拉的客人数不胜数,坐垫靠背被无数人摸过,坐过,味道并不好闻。
恰巧他拦的这一辆外观上看不仅破而且车身挺脏,也不知道省了多久的洗车费。
楚辞刚坐上没多久就浑身难受,平时藏得很好的洁癖这会儿全露出来了。
他皱着眉脊背挺得笔直,屁股挨着坐垫的一角,四肢显得有些僵硬,就那么勉强挂在那里,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好的姿势让他收放自如。
车内的闷臭味和汽油味道混合让他有短暂的眩晕感,楚辞忍了忍,不得已打开车窗,后来干脆从兜里捞出一只口罩戴上。
他坐的是远程车,司机师傅是一个中年男人,车开得猛转弯又急,楚辞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没忍住。
坐都坐了,不好中途换车,他便也懒得计较,下半程路微阖着眼,全程无交流。
后来师傅大概是看得出来楚辞难受,便稍稍放慢了速度,这种状态被额外拉长了十多分钟。
楚辞下车的那一刻身子微晃了一下,连喝了两瓶矿泉水才缓过来。
以至于从大马路到别墅区的这段距离脸都是卡白的。
楚辞斜挎着包在路边站了好半天,两根烟抽完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
他把烟头扔进草坪处的绿皮垃圾箱,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六点,这一趟车坐了差不多两个半小时。
他轻吐出一口气,这才迈开腿向那栋别墅走去。
从暑假补课开始到现在快一个学期了,楚辞将近有四个月没有回来,他这次回晋中市没有给谁发过消息,
他想,至少他生日这两天苏茵应该是知道的,也会有所准备,不需要他刻意跟谁说要回来的事。
钥匙旋进门内的时候楚辞顿了顿,心里莫名跳了一下,他停下了动作随即皱了眉。
整栋房子内很安静,明明是快到晚饭的时间厨房内一个人都没有,有人开门进来顾嫂却不在。
楚辞有些不解,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几分钟,确定苏茵和沈天孚都不在,于是换鞋上了楼。
楚辞所在的房间很大,除了休息的地方还有一个独立卫浴和小型阳台,整个房间布局简单却又不失风格。
白色的墙壁上装裱着几幅巴洛克风格的油画,浪漫主义形式设计出来的一反宗教画派,气氛热烈紧张情感强烈,是当初沈天孚送给自己的,楚辞不太喜欢这种太动魄的艺术效果,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随手挂在了墙上。
明面上的东西沈天孚都做得极好,让人挑不出毛病,他来到沈家几年轻易没有跟沈天孚起过冲突,沈天孚和苏茵说什么是什么,楚辞很少表现出自己的态度。
他视线落在那几副油画上,习惯性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等身上那股风尘味都消失殆尽了才终于回过神,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是应该给苏茵和沈天孚打个电话?
楚辞眉心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