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的一番长篇大论本来就耗了大半节课的时间，等他走后不到十分钟下课铃声就响了，班级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
江夜的桌子上放了一个教案本，手里的笔没停，林儒直接转过身去敲了敲他的桌子，江夜把头抬起来。
“我刚才正跟你说话的时候大头就进来了，那什么，你知道楚辞要来咱们班吗？”林儒说。
江夜看着他，林儒继续道：“大家都说他是托关系进来的，他也不像是要好好学习的人，怎么会突然想到来咱们班。”
“不知道。”江夜重新低下头。
“他有个哥们好像是二十班的，叫匡超，成绩和他差不多，听别人说匡超这次分在了十七班，这么一来大家说的好像是真的。”
林儒感觉他的兴致不太高，他了解江夜，一般他这种表现你说了也是白说，基本得不到什么回应。
他有些没趣地转过身去。
江夜把手机从桌肚里拿出来，找出一个歌单插上耳机，桌面上的教案本翻了一个页。
远处聚在一起的那堆人发出一声不小的哄笑，紧接着是一个略微清晰的声音：“你说家长会那次？我见过。”
“嘘，小点声，别告诉别人。”
江夜垂着的眸子有了一丝情绪，他摘下耳机扔在桌子上，有些烦躁地起身往外走，隔绝了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揶揄。
有些人爱八卦的心好像是生来就有的，成绩好的人不代表心就是干净的，他们把大把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自然不肯放过这样一个可以发泄情感的出口。
别看他们只是说说笑笑，嘴里吐出来的东西比任何一位“坏学生”都极具杀伤力。
江夜从教室里出来后独自去厕所待了一会儿，或许是不想听到那种无聊的废话，或许是潜意思里有些抗拒楚辞被人这么定义。
直到上课铃声再一次响起，他才磨蹭着回到教室。
匡超坐在十七班的教室里一整天都在为兄弟的事情而担心，B班的氛围和楼上班大不一样，很明显和谐许多，没有那么多小心思，这里面不乏和楚辞玩得还不错的一帮人，来找匡超打听情况，都被他找借口回绝了。
“超哥，辞哥怎么没来上课？还想放学一起去打球呢，”那人有些好奇，匡超一拍他脑袋：“打球打球就知道打球，你又不缺人，你要真缺人我给你叫几个兄弟，”匡超说着冲教室后面那堆玩游戏的叫道：“大杨，你……”
“哎哎哎，超哥别叫了，他们那水平玩起来不过瘾，跟你和辞哥才叫有意思。”瘦高个摸着脑袋不好意思。
难得听别人这么恭维自己，匡超面上好了一点：“改天吧，我今天还有事。”
他说完这句话班主任就进来了，教室里吃东西打游戏的人立马一窝蜂地回到了座位上。
匡超拿起几本书在桌面上架了一个安全区，手指点着屏幕给楚辞发消息。
辞儿你别想不开，大不了兄弟我以后每节下课都去你们班看你，你放心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寂寞。
这事儿你也不知情，不能怪你。
我给你请了一天的假，我放学后去看你吧，你在出租房吗
……
匡超一连发了十几条消息，似乎只要楚辞不回他就能一直这么安慰下去。
枕头边上的手机时不时发来消息提示音，楚辞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过了五分钟，那人还在坚持。
处在极度颓废暴躁的丧失期，楚辞一把掀开压在脑袋上的被子带着情绪摸到了手机，刚一打开微信就是满屏的字。
“匡超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楚辞这句话是用力吼出来的，有点发泄情绪的意思。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讲台上的秃顶老头儿咽下嘴里的涂抹星子眼睛扫过后排，视线停留在匡超的身上。
“我操，哥你小点声，你别挂，等我几秒。”
匡超把手机揣进兜里脚上踢开凳子站起来：“老师我肚子疼，上个厕所。”
他报告完也没等老师发话就一手捂着兜里的手机，从隔壁桌上抽了两张纸假装要上大号，飞快地跑了出去。
匡超刚冲出走廊拐角就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中。
“哥你有什么话继续说，我听着。”匡超把手机贴近耳朵。
“说你妈的蛋，”楚辞说：“老子在睡觉你絮絮叨叨一大堆是不是有病？”
其实也没怎么睡着。
匡超疯狂点头：“是是是，我有病，”他又说：“你好点没？”
楚辞火气下去一些，不太情愿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那你明天要来上学吗，我只帮你向大头请了一天的假。”
“一班班主任是大头？”楚辞撑着床边稍微坐起身。
匡超说：“是大头，班主任没换，他们班好多学生还是他手底下的，江夜还是班长，新上去的就二十来个人，其中有一多半是A班的。”
“操。”
楚辞听到那个名字没由来地皱着眉。
匡超看了眼时间，“别生气了，生气伤身，那你记得明天上午来学校啊。”
“滚。”
“那行，我进去了，微信聊。”匡超把电话塞进衣服里从后门溜进去了。
匡超进去后把大头的电话和QQ号给楚辞发过去了，还问要不要他找人把楚辞拉进他们班群，楚辞直接拒绝了，一想到要面临一群假清高分子就头疼。
学校对待AB班完全是两副面孔，楚辞没少吃亏，他们看不上他他同样也对他们不屑，成绩好又怎么样，都是人，高傲个屁。
楚辞在家自我调节了一天，等自己差不多能接受这个现实了才悠悠从床上爬起来。
匡超还是不太放心，第二天一大早手里提着包子和豆浆直奔楚辞这儿了。
“你真想通了？”匡超嘴里吸了一大口豆浆。
“没什么想不通的，反正都是混，哪儿都一样。”
“牛逼！”匡超对他比了大拇指，他辞哥这心态可以，抗压能力强，要是他指不定就怂了。
楚辞一开始的反应是被人欺骗的愤怒，跟去哪个班没有关系，说到成绩这个问题，他也不是没有好过，就一班那帮人，他真正服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人在他眼里也就那样，毕竟三十六中也不是什么牛逼的学校，跟三中没法比。
两人一同到的学校，匡超跟楚辞并排走，走到一楼楼梯的时候没停，跟在楚辞身后。
楚辞单肩背着书包回过头，匡超说：“我陪你去？”
“不用。”
说完长腿一伸蹬着台阶径直上去了。
楚辞刚走到二楼迎面而来几个上完厕所的人，看见他自动往旁边避让开来，他走过去后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一路走在走廊上遇到的人都是这种表现，楚辞脚步一顿，转过身去，后面已经跟着不少人，像是要跟着他去一班一样。
楚辞看向他们，眸光中意味不明。
那些人感受到楚辞的视线马上停住了继续跟的脚步，纷纷和身边的人没话找话地表演着，楚辞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推开了一班的门。
班里闹哄的声音几乎是在五秒钟之内就彻底安静了下来，推门进来的人身上穿着一件涂鸦印花白色T恤，脚上一双白色运动鞋，满满的少年气。
如果不是过于冷淡的眼神和浑身张扬的气势他们根本不会把他和“楚辞”这个名字联系起来。
门外传来了中年男性的声音，大头拿着本数学书走过来指着一班门外伸着脖子往里瞅的人：“怎么了？你，你，你，你们几个都跑到我们一班门口干什么？回去，回去。”说着把课本往他们头上一拍，那伙人顷刻间作鸟兽散。
堵在一起的人都走后大头看见了立在教室门口的楚辞，他上前一步：“楚辞同学今天身体好些了吗？”
楚辞点了一下头。
“那你先自己找个位置坐，第一节上数学课。”
立在那里的人单间背着书包，右手搭在包带上，眼睛向教室内望去，被他扫到的地方纷纷低下头，身边有空位的人眼里的忐忑已经不言而喻。
只有那个人，身子半趴在桌子上手里在写着什么，似是发现周围突如其来的安静，不急不徐地抬眼，楚辞的眼睛正好跟他对上。
一秒钟后，他迈开腿，毫不犹豫地走到了最后一排。
比起那些初次见面就让他讨厌的人而言，和江夜做同桌是最好的选择。
坐在江夜前面的林儒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楚辞走到了他身边，然后一脚踢开挡在中间的凳子，把书包放在了江夜左手边的空桌子上。
等他坐下后大头走到讲台上搁下水杯：“楚辞你昨天没来所以没有领新书，这节课就先和同桌看一本，下课了跟我去办公室拿。”
书包还搁在空荡荡的桌子上，楚辞屁股挨着凳子眼神有些放空。
原来要逼迫自己融入一个新的环境并不容易，他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心里突然间有些难受。
面前横过来一只手，江夜把书本往左边移了移：“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