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江哥,昨天说话没过脑子。也不是烦,就是快期末考试了大家都挺忙的,我不想占用你太多时间。”
楚辞看着他,解释了昨天电话里的无脑发病。
“……要不放学后去我那里吃饭?”楚辞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觉得江夜有些无辜。
“昨天怎么不说。”江夜停下了手里的笔,侧过身,想从楚辞的神色中发现什么:“昨天放学后,去哪儿了?”
“我……”楚辞眼睛闪烁了一下,“没有啊,匡超约我,就先回去了。”
江夜皱眉,点了一下头。
“去吗?吃火锅?”楚辞小声问了一句。
“先去超市买东西。”江夜嗯了一声,往那边看了一眼才把头转了回去。
垂眼的时候眼底那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被掩盖了,握着笔的手指微曲。
楚辞心里一松,放下心来。他自己在这个时候,无论做什么,有多艰难,都不想让江夜知道。
没人会把狼狈的一面展示给在乎的人,楚辞也一样。那些脏的乱的东西江夜没见过,他没有理由把他拉入这样一个环境。
江夜和他不一样。
这句话他很早之前就说过,他这样的人就该站在耀眼的领奖台上,受人瞩目,褶褶生辉。
而他自己,有太多的不稳定性,他掌控不了,也不愿意江夜替他担着。
两人中午放学的时候去了一趟超市。
出租房里有烤盘和电磁炉,锅也有,只用准备材料就行。
江夜拿了金针菇、青菜、宽粉和各种丸子,煮沸了就能吃,放在红油锅里过一遍,蔬菜吸了辣油和底料的汁味儿就出来了,冬天吃也暖和。
楚辞是食肉动物,五花肉和肥牛卷拿了两盒,鹌鹑蛋有卤好后袋装的,他往篮子里放了一袋。
两人分头行动,最后楚辞去冷鲜2区找江夜的时候篮子里快装满了。
“还有谁,匡超来吗?”江夜瞅了一眼楚辞手里的东西,“不来啊,我没跟他说,就咱俩,怎么了?”
“没有。”江夜往收银台走。
“哦你是说我买多了是吧?不多不多,”楚辞从篮子里拿出来刚选好的调料给江夜看:“蚝油、麻油、辣椒油、麻酱,还有这个——小龙坎红油底料,有了它跟吃小龙坎差不多。”
楚辞把东西装回去跟在江夜身后,“把篮子给我。”江夜侧过身从他手里接过购物篮排在队伍后面。
“您好,一共……有积分卡吗?”
“没有。”江夜把付款码调出来。
扫描仪“滴”地响了一下,购票单从打印机里面缓缓出来。
楚辞一把扯着江夜的袖子:“我付啊……”
“走吧。”江夜往购物袋里装好东西,伸手把楚辞的手拿下来:“都一样。”
“欸!这怎么能一样呢。我给你道歉请吃饭应该的啊,不是怕你生气嘛……”
楚辞在后面碎碎念。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很小,估摸着江夜应该是没听见的,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脾气很烂跟谁都能生气,但你不行,你那么好。”
江夜突然停下脚步唇角勾了一下。
楚辞一顿:“怎么了?”
“换个手。”江夜眨了一下睫毛,隐掉了眼里的那抹笑意,把购物袋换到右手。
“哦。”碎碎念回到了肚子里,楚辞“咳”了一声,低下头摆弄手机叫车。
中午这顿火锅吃了一个半小时才结束,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江夜能看出来楚辞稍微有点欠着了。
楚辞比平常能吃,主要是因为有江夜陪着,和之前韩越他们吃的那顿又不太一样。
他和江夜在一起的时候明显废话要多一些,江夜安安静静听他讲,有时也会给出反应主动问他一些事。
楚辞回答就很细,跟文综大题的标准答案一样,噼里啪啦一大堆。
相比之下和匡超那帮人吃饭的时候他们只有听他“嗯”,“哦”的份儿,多个字楚辞都不愿开口。
几个大男人酒桌上一坐没个半小时的功夫牛皮吹不下来,往往是他开一个话题他们就能一直扯,楚辞睁眼吃菜能吃到撑。
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下四周的时间,整个高二过去了一半,开学第一天被人跟在屁股后面围观进一班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这半年的时间楚辞改变了很多,讲台上大头在闭眼打盹儿,手边垫着期末预测分析卷,他只要稍微一转头,就能看到右手边端正答题的江夜。
楚辞用余光瞥了一眼江夜的侧脸,黑色帽檐下灰褐色的短发贴在耳边,修长的手指捏着笔,神色是一往的从容。
他收回视线左右活动了一下,屁股往左挪动了半寸,凳子失去了平衡离地面翘起一点。
坐在前面的季青临试卷翻了个页,楚辞写下题目的最后两行答案,紧跟着翻到了背面。
天气预报很准,播报的接连一周的雪说下就下,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暖气片发出轻微的轰响,前后门的皮门帘拉着,周围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过了很久,下课铃声迟缓地响起有人陆续放下笔,试卷收走往那一趴倒头就能睡。
还没有进入高三,大多数人却都已经提前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普高的重点班,说神奇也神奇。
下午五点,天色渐渐暗下来,雪短暂地停了,地面覆上了一层银霜,混着石子踩在脚下咯吱作响。
楚辞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两只手缩在了袖子里,匡超和江夜一左一右,校服套在了里面,只露出一截蓝白的衣领。
匡超顶着风挤眉弄眼:“这天气,好他……”他往右边瞅了一眼,改口:“好冷。”
江夜双手插兜,一阵寒风吹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不是说全球气温回升冰川融化么,你看这风嗖嗖的,一点也没有温度回升的样子,咱们什么时候能感受到这波福利。”楚辞屏住呼吸,额前的头发被强风吹到了后面。
“夏天,”江夜说:“夏天的福利你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
冬冷夏热,福泽深厚。
“……”
出了校门后街道上有一片家属院,有了建筑物的阻隔风势减弱,情况稍微好了一点。
江夜的家和楚辞的出租房路线相反,楚辞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我和匡超去前面随便吃点儿,要不你先走?”
外面冻得要命根本站不了多久,楚辞没等江夜开口就先一步往回家的方向走。
“——辞儿去哪儿吃?羊肉汤还是米线?其实我妈今天做了炖猪蹄,我回家也一样,不过都行。”匡超在后面喊。
楚辞没有回头只是往后面挥了挥手,匡超立马跟上,两人很快消失在街道里。
江夜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
“你就这么抛下江神,不够意思。”两人在店里坐下后匡超放下书包,一边搓手一边说。
“什么叫够意思,怎么够意思,等他发现我去夜……去上班?”楚辞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匡超一愣,似才想起这事,“要不你别去了吧,江神知道了不太好,再说那不安全,你一个人又那么晚……”
再怎么说他也是学生,匡超不能理解楚辞说的那地方,匡超横是横,但那也是仅限于三十六中的人,仅限于这条街。
出了北街谁还认识他,社会上的人他也没怎么接触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说白了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真遇到情况了他也怂。
楚辞没说话,拿起筷子闷头吃米线。
匡超说的道理他都懂,他要有别的办法也不会选择去折腾自己。
可现实是,他吃一碗十块的米线都要算算兜里还揣着多少钱。
楚辞把米线一根根挑进嘴里咬断,吹着碗里的那层浮油,皱眉喝了几口剩汤。
“别跟江夜说。”
“这我知道,你放心,连韩越和大杨我都没说。”匡超放下筷子拍着胸脯保证。
“嗯,我走了。”楚辞站起来,拉好羽绒服的拉链,“一个字都别说,当不知道就行,记住了!”
匡超点头,“你把你们那个……什么芳姐的电话给我一个呗,我存着。”
他是唯一知情人,万一楚辞遇到麻烦了自己要找个人去救他,他得事先准备着。
当然了,最好是永远都用不上。
楚辞想了想从书包里撕下半张草稿纸,就着店内的线圈笔写下一串数字递给他。
“行,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匡超再三交代,跟自己的小鸡崽要远航了似的,生怕楚辞出什么事。
楚辞笑了,“放心,你爸爸不会有事,不说了,爸爸要去挣钱了。”匡超肩膀被拍了两下,他眼睛盯着楚辞的背影坐着没动,直到目送楚辞离开。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目光似乎太热切了。
匡超吸了一口米线摇摇头,辞哥我偶像,能有什么事。
“老板,再来两个牛肉馅饼。”匡超喝了一口汤,把纸条塞进文具盒里。
“好嘞!三号桌牛肉馅饼两个!”
“抱歉啊这位同学牛肉的没有了,羊肉的行吗?”
“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