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刚对完账楚老二就识趣地坐在店门前的帐篷下面添火烧锅,这年头薪材的市价比煤便宜,关键还好用,用它烧出来的大锅饭菜格外有滋味。
这么些年都是楚老二一个人住,楚辞一个月偶尔过来那么五六天,煤气一年用不了几次,还不如搭口锅做饭来得实在。
双井镇的住户们大都差不多,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人老了,还保持着年轻时的传统。
楚辞叹了一口气,手里的账本锁进抽屉。
他从店里出来,微微撸起袖子把肉装进铜盆里倒上料酒和盐,揉匀后搁在自来水槽里腌制了几分钟。
热锅起油,蒜末和蚝油翻炒几下然后倒入羊肉,楚辞做饭的手艺算得上是一绝,很快锅里飘香四溢,老远能闻到味。
楚老二添了一把柴,手里拿着旧报纸慢悠悠地扇着风:“前几天苏茵给我来电话了,我估摸着她的意思想让你继续上那个补课班,有这事?”
楚辞拿出两个盘子弯腰在自来水槽边洗着,闻言动作一顿,然后继续洗,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
楚老二微不可见地皱眉,苏茵和沈天孚两个到底在想什么呢,突然间把孩子逼得这么紧,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弄不好事倍功半。
有句话不是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不一定非得在一条道路上死磕。
他在心里还是心疼楚辞的,这次回来总觉得人瘦了不少,肯定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这边楚老二还在忧心楚辞的事,他已经拿着洗好的盘子开始装菜了,楚辞看着坐在那里有些发愣的人提醒了一句:“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上就上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找个人约束自己其实也有好处,最起码让他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也是有人管着的。
四角帐篷下摆了一张桌子,楚老二从门口拎了两把凳子,红漆面,掉漆的部分露出青黄的内里。
两菜一汤很快就做好了,照例是西红柿蛋花汤。
楚辞把铁锅端起来往花瓷盆里倒土豆牛腩,大块的肉炖得很烂,肉汁浓郁,土豆软糯。
他拿起铁架子上搭的粉色条纹毛巾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伸出一只脚勾过来一个方凳,然后坐下。
吃饭先喝酒,楚老二从店内的冰柜里拿出两瓶啤酒,问道:“够吗?”
楚辞顺手接过:“一瓶就够了。”
碰瓶声起,楚辞啧了一声,挺凉的。
“你那散打还在练没?”楚老二随口提了一句。
一阵风吹过,楚辞眯了眯眼,嘴里吐出来的话似乎也跟着风刮过去了,稀稀落落的,听不太清。
楚老二坐在对面,楚辞瞧着他的神色又重复了一遍:“没什么用,不练了。”
这次听清了,楚老二反驳道:“怎么会没用,你去年不是有个比赛,拿了省赛第二?”
楚辞点了一根烟,烟头燃起的地方似有明明灭灭的光,他牙齿叼着烟尾的部分狠狠吸了一口,省赛第二又如何,难不成以后靠这个吃饭,走职业的路子未免太不现实,说出去估计没人会支持。
楚辞抽完了一支烟,拿起酒瓶子喝了一大口,楚老二吃了一口菜,大概也知道楚辞不愿意回答,于是把话转过去了,没再提。
楚辞有小半月没回来了,两人捡着话说,时不时喝上一口,这顿饭吃得还算尽兴。
楚辞放下筷子,语气里带着点微醺的醉意,一边往阁楼上走一边吩咐二叔:“记得把碗洗了,我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楚老二收拾好了桌子把碗筷端进店内的橱柜,天气不太热索性就没开空调,在藤椅上闭着眼歪了一会儿,迷糊间快要睡着的时候又赶上人进店买东西,于是就醒了。
这么一打岔的功夫也没了睡意,他起身去后面的隔间泡了壶凉茶。
日头西斜,楚老二收回放在远处的目光,从店里出来顺着楼梯上了阁楼。
门开着,很安静,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
他放慢了脚步,停下了手里扇风的蒲扇,动作小心地走进去。
楚辞睡觉的时候不太老实,身子滚在床沿边上,胳膊和腿四仰八叉地伸着,嘴巴张开,胸口微微起伏。
这孩子!楚老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楚辞又翻了个身,衣服的一角往上缩着,眼看着快要滚到床下面去了,楚老二皱着眉,数落的话咽在了肚子里,轻手轻脚地抬起楚辞的一条胳膊,把人往里挪了挪,结果刚碰到这小子人就醒了。
楚辞睁开眼抓了抓头发:“二叔”,他迷瞪着眼看向窗户:“几点了?”
楚老二把蒲扇往他头上一拍,半嫌弃道:“睡个觉都不老实,我不来你都要掉下去。”
楚辞扯了个笑,从旁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三点整,刚好。”
他坐起来拍拍二叔肩膀:“走,今天替你扳回一局”说着拿起外套往楼下走,楚老二在后面不解地问:“什么扳回一局?”
“你不是在王叔那里吃了亏?今天不会了,看我怎么给你挣回来”楚辞拍拍胸脯:“放心好了。”
“嘿!真的?”他一高兴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楚辞边走边给匡超打电话:“……三缺一,我二叔这儿,对,现在。”
……
“三带一,三个K带个三!”老王急赤白脸地喝到。
“不要。”楚辞使了个眼色。
匡超数着手里的牌,心里会意:“看好了啊,三个尖带个六!”
“不要。”
“不要。”
“对六?”楚辞出牌。
老王看着手里的单张八和梅花十,脸色难看地摇头。
“对Q?”
摇头。
“三带一,三个K带个三?”
匡超脸色微妙地一变,只是一瞬,很快摇头。
楚辞勾唇一笑,亮出手里剩下的四张牌:“炸!”
“第十把,我又赢了。”
老王负气地把牌一扔,站起来就要走:“不玩了不玩了,两个年轻人坑我一个老头子像话吗?”楚老二听到这话瞬间不乐意了,本来津津有味在一旁观战的他一下子站起来:“哎,我说老王你这是输不起了?我可跟你说别倚老卖老欺负我这俩侄子,你那天是怎么联合苗翠花坑我的,不给钱不成,”他一把拽着老王的胳膊不让人走。
王老头脸色胀成猪肝色:“敢情你是报仇来了?好哇老楚,我说你今天怎么非要缠着我连生意都不做!”
“放你的屁,我哪天没开店做生意?”
“楚辞不在的时候你和翠花……”
“放屁,别想污蔑我。”
“……”
两个老头的帐留给他们自己解决,楚辞笑笑从店里出来,匡超心虚地跟在身后:“辞儿,那谁,王大爷知道咱是坑他了,会不会下次不跟你二叔继续玩牌了?”
“不会”,楚辞说:“我二叔没少被他坑。”
两人从巷子里出来,在前面的街上走着,楚辞拐进了一家“潜江大虾”的小吃店,店很小,不到二十平,只容得下四张桌子,后厨和前店之间只隔了半面墙。
楚辞进去的时候老板在后厨忙活,颠着勺,只露出半个身子。
他往店内扫了一眼,找了个地方坐下,这个时间差不多到饭点了,外卖生意比较多。
匡超闻着味来了兴趣,楚辞顺势捡起桌上的菜单:“想吃什么口味的跟老板说,待会儿打包回去店里。”
匡超咧嘴:“不白来一趟,嘿嘿,谢谢兄弟。”他说罢热情地拿着菜单进去了。
老板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打包好了两份,一份是蒜蓉的另一份是香辣口味虾,匡超拎在手里闻着味儿一路上直流口水,在第三次打掉了他往里伸的狗爪子后楚辞皱了眉:“饿死鬼投胎?”
“你怎么不说我消耗了三个多小时的脑力呢,话说你怎么知道这有家这么好吃的专做小龙虾的店?”匡超回头望了一眼:“藏得挺好。”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人是白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