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计时十天,气氛一变,全国各地学生抱着“背水一战,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好胜心,俨然一副“打倒敌方分子”的心态。
教学楼各处挂上了红色的长条幅,从顶楼顺下来,两边各一对,表达雄心壮志的同时不忘损损“敌方”的士气。
从前楚辞没细看,最近一段时间闲下来了,也就多关注了一下生活环境中的细节变化,纵使经历过上届高三的氛围洗礼,到了这时候也不免唏嘘。
教室里的书籍资料最近几天都清了,住校生搬到寝室,走读生带回家,赶到周天晚上还安排低年级的同学来了一次大扫除。
所有人都绷着一股弦,成绩好的成绩差的,在高考这道分水岭面前都是一样的态度。
除了像他这种个别的例外,几乎没有人能在紧要关头放松。
当然,楚辞也不是什么都不做除了睡觉就是玩游戏的类型,自律惯了,和其他学生相比,课余时间除了能有大块的时间喘口气之外并没有多么放松自我。
他每天也会照例刷一整套卷子,单词古文照背,一方面是为了监督匡超,另一方面是因为真的停不下来。
前一段时间冲太猛了,一下子完全放下需要一个调整期。
这么说可能会有人不理解,但确实,这种感觉就像生物钟一样,很神奇。
缓冲期过了十来天,等楚辞真正适应了不需要每天按部就班上课学习的生活后,一眨眼,就迎来了高考。
一个月的冲刺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匡超在考前一晚失眠了,急得嘴角起泡,反反复复不能入睡。
他心里数着时间认命地爬起来找到手机给楚辞拨了过去。
楚辞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翻身摸到了手机,“怎么了,快十二点了还不睡?”他问完这句话后坐起身打开台灯,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不会是失眠了吧?”
匡超连连点头,越是紧张着急越是睡不着,“辞儿,我他妈觉得我要玩,真的!贼紧张!”
“哈?”楚辞不可思议:“你可别,平常心态就挺好的,关键时刻不能乱啊。”
出于兄弟兼“爸爸”的自觉性,楚辞安慰着嘱咐了几句。
听到楚辞说明天会在考场外面陪考后匡超那股紧张劲去了大半:“好兄弟!谢了!说好了明天一定要来,你不来我就完了。”
匡超仿佛看到了救星,快感动哭了,临睡觉前再三确定楚辞来陪考的事。
“放心,排面。”楚辞迷糊着闭眼又是一个哈欠,“早点睡吧,别瞎想。”
匡超挂了电话,不久之后屏幕的光亮熄了下去,得到了楚辞这颗强心剂,匡超心里数着数,没能坚持多久就彻底入睡了。
夜深了,数不清的街市楼层中,无数个台灯熄灭又重新亮起。
江夜在一片寂静中合上了书本,外面的天漆黑到看不清颜色,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洗了澡之后睡下了。
手掌的大拇指摁在锁骨凸起的那小片图形上面,描摹了两遍轮廓。
当初是谁先开的口已经不记得了,这次不必细细去想,他要主动去追,楚辞要的安全感他要给足了,让他明白,没有谁配不上谁,都一样。
不用等,也不要想,两人在一起,喜欢最重要,除此之外的东西都可以被接受。
他和楚辞,最起码不能在关键时刻逃避,既然有人退缩那么就应该有有人主动,他知道楚辞想什么,他也知道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
一年了,他给了楚辞一年的时间去想,去调整,没有他在的地方,楚辞怎么拼他都能想象得到。
睁眼闭眼心里念的都是那个人,见不到摸不着的时候心会痛,与其这样,不如这一次,换他来争取。
早上七点,楚辞是被手机铃声震醒的。
考场周围一公里的地方设置了禁止鸣笛的警示牌,往常这个时候,出租小区出去后拐个弯整条街都热闹的,机动车小电驴、自行车的喇叭和“叮铃”声不绝于耳。
遮光帘一拉,隐在街尾的出租房就显得闲适又安静,忽然间一个铃声,耳边跟炸开了似的,激得楚辞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
一看时间才七点,紧张劲瞬间没了,楚辞有些蔫蔫的,灵魂努力归位中老余的声音隔着学校食堂的嘈杂声传了过来。
“楚辞啊,起了吗?直接过来学校这边,大家一会儿在笃学楼下集合,你跟着带队老师举旗,去的时候记得找季青临啊!——”
“知道了老师,”楚辞嘴里含着牙刷,往洗手池里吐了口漱口水,拿毛巾擦脸的的时候顺便挂了电话。
他定了闹钟,就在五分钟之后,所以就算老余不打过来他也不会迟到。
毕竟要给匡超打气,说好的陪考,准着呢。
楚辞在街边小吃店随便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做早饭,拎着包子豆浆一路穿过街道走过去的时候才真正感受到了高考的的热烈氛围。
学校五百米开外停满了私家车,机动车道和人行道也都堵着。
三十六中是考场,却不是本校生的考场,本校的学生和四中互换,四中过来,他们再过去三中那边,全市的考点就这么顺延着换下来。
初夏的天气格外好,七八点钟,阳光初升,照在身上灿灿的,温暖却不燥热。
今天注定是个繁忙劳务的日子,楚辞出门的时候往头上扣了一顶黑色棒球帽,长袖外套被他撸起了袖子,挺休闲的穿搭,简单又合身。
楚辞嘴里叼着豆浆吸管,吸完了最后一口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今天进出校门的学生一律要审核,他从塑料袋里拿出学生工作标牌挂在脖子上。
手腕上绑着一条蓝色丝带,是昨晚王国伟开最后一次年级会的时候统一分发的,什么“蓝色丝带”的传说,估摸着是接好运之类的东西,楚辞也就顺手绑上了,图个吉利。
这天不用穿校服,平常都一个颜色的衣服这时候却是异彩纷呈,不少女生穿裙子,男生穿新鞋的多,有条件的,平常没机会穿出来的限量版也都换上了,脚上一眼望过去全是潮牌。
匡超穿了双钩子,楚辞没忍住“啧”了一声,匡超笑笑:“吉利!”
两人往笃学楼那边走,过去的时候底下排的全是长队,二十个班,一千多名学生,看起来相当壮观,有那么点“出征”的意思。
“辞儿我跟你说,我现在的心情有点迫不及待,兴奋倒不至于,期待是有的。”匡超边拿着小红书背边跟楚辞说话,眼睛还到处瞄。
“我也期待,”楚辞从外套口袋内伸出手,胳膊半搭在匡超肩膀上,“在爸爸的指导下准备了一个多月,是时候拿出点本事了。”
“嘿嘿,”匡超笑了,“本事没有,但指定不给你丢脸,二本兜底,我有信心。”
楚辞也笑了,有信心就好,放轻松,该怎么写就怎么写,上了考场不能慌,正常发挥不出错就算难得。
两人聊了几句前面突然吹了一声哨子,音箱里的大喇叭也跟着响起来。
王国伟站在笃学楼下面高高的台阶上,手里拿着话筒,加油打气了一番,再次提醒了一下待会儿进三中考场的注意事项,啰啰嗦嗦停不下来,还是校长在旁边提醒了一下时间这才结束。
一行人在前面带队,后面跟着班主任和几位数理化科任老师,再然后是浩浩荡荡的学生。
乌压压的一片,挨个儿进了学校门口停着的的考场直通车。
楚辞和匡超找了个后排靠窗的地儿坐着,透过车窗往外看,路过的行人也停下来看他们。
楚辞把帽子往下压了压,转过头跟匡超说话:“一年就一次,也算是不留遗憾了。”
“错,是一生就一次,”匡超纠正道,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盒人参含片递给楚辞一片:“明年这时候你要让我重来,那还不如杀了我。”
楚辞接过含片放进嘴里含着,凉凉的,效果挺好。
他笑了笑,“你别看了,车上看书眼晕,这会儿也记不了什么,你要不闭眼睡一会儿,快到了我叫你。”
“我不看了,还是说话吧,我睡不着,”匡超合上书本,想起了刚才上车的时候碰巧看见的人,于是说:“我刚才好像看见江神了,手里拿着专用笔袋,”匡超举了举他自己的。
楚辞瞥了一眼,那是考生必备专用袋,里面一支笔三根笔芯,一套直尺和涂卡笔,省教育考试院发的,只有应届考生才会有。
“不可能,”楚辞移开视线,低声说了几个字。
“没骗你,我确实看见了,欸,不过指定不是江夜自己的,他不是已经保送了Q大了吗,理工科全国排名第一的学校,还考什么呀。”
楚辞没有回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点小插曲很快被匡超抛之脑后,直通车开了二十分钟左右就能看到三中的侧校门了,经过红绿灯后拐了个弯,车身“轰”地一声停下。
匡超从后面挤出去率先蹦下来:“我操!这学校挺大啊!”
他好奇地左右看了看,楚辞提醒道:“别看了,去考场吧,3203应该是西边那栋楼。”
匡超把手表从右手摘下来戴到左边,对着手机调了一下时间,检查了准考证和身份证这才放心,“那行,我去了,碰一个。”
楚辞笑了笑,伸出手抵了低匡超的拳头:“去吧。”
匡超点点头,把手机关机了扔进包里,和书包一起递给楚辞,手上就拿了那个透明的专用考试袋。
老余和季青临站在一起,楚辞把匡超送进考场后就和他俩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