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辗转
北池2020-11-03 00:093,396

  四五月份的时候全国数竞进入了初选阶段,如果顺利通过,将在入秋参加联赛省级赛区的一试和二试。

  赶在高二末尾,一切来得繁忙和突然,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巨大的压力顶在头上,一天二十四小时,楚辞有十七个小时是清醒的。

  剩下的七个小时,留给他睡觉的时间也不过五分之四。

  总要试一试的。

  让时间快速前进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让自己停下来。

  他可以想尽办法让自己忙到停不下来,比如刷题,比如考试。

  在那条街尾成片的出租房中,有一盏灯会准时在晚上九点亮起,然后一直持续到深夜。

  刚开始的时候周围还会有零星的灯光,在两栋相对独立的出租房中遥遥相望,到后来,这片楼彻底暗下去,唯独留下那一盏。

  透过遮光帘隐隐约约能瞧见一个模糊又昏黄的身影,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

  许久之后,灯熄了,万籁俱寂。

  这样的夜晚重复了一天又一天,直到鸣长聒噪的蝉鸣声从树梢传来,偶尔抬头看向窗外,能感受到夏日的烈阳。

  炙热、蒸腾,丝毫不给人喘气的的机会。

  一年了,他想。

  楚辞把目光收了回来,起身走出了十七班教室,在走廊的厕所洗了把脸。

  冷水兜头泼下,发梢上的水珠顺着下颌的线条滑落下来,有几滴落到了地面上,瞬间又消失不见。

  教学楼西面就是操场,这么热的天,跑道上一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

  就这么站了不知道多久,一阵风吹过来,楚辞回了头。

  “……辞儿,水。”

  他顺手接过匡超递过来的一瓶冰水,匡超看着他一脸担忧。

  “没事,我出来洗把脸。”楚辞拧开瓶盖笑笑。

  “我知道,”匡超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把头别过去,眼角有些红,“就是,别让自己压力太大了。”

  妈的,看楚辞这个样子,他感觉比自己失恋了还难受。

  除了心疼就是心疼。

  匡超没办法为他做些什么,楚辞好像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他就这么憋着一股劲儿,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咬牙坚持。

  匡超不知道该替他怪谁,或许那些人,他自己已经放下了。

  蝉鸣停歇了一阵,有风吹过来,穿过前后门,再从玻璃窗溜走。

  楚辞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紧了紧,匡超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恍惚间听他说了一声“好”。

  他把头转了回来,感觉自己挺矫情的,鼻头搐了一下,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楚辞似乎被这声笑声感染了,嘴角扯了个弧度,也就几秒的时间,便又恢复如常。

  手里握着剩下的半瓶冰水,抬脚进了教室。

  在匡超眼里,曾经的楚辞回来了,却又没回来。

  那些见过他一身星光的人而今再次从他的身上见到,并不会感到惊奇。

  匡超就是其中一个,正因为有些事情他比别人清楚,所以才更能体会其中的酸涩。

  楚辞很不容易。

  他叫了好几年的“辞哥”其实也不是个无坚不摧的人,别人都有成长空间,能供他们折腾。

  楚辞没有,也没法折腾。

  高二学期接近尾声意味着百分之五十的人已经定局了,高三一整年很难翻出大的水花。

  年级上开例会的时候讨论过这个问题,因为精力有限,对排名靠后的学生基本上持放弃的态度。

  B班就是很典型的例子,拿他们班来说,五十多人的教室中老师真正在乎的也就是排在前面的那些人,加起来不到十个。

  在一本率只有百分之四十的三十六中,百分之九十五的“一本生”分到了楼上的五个A班,一班是资源最好的那一个,剩下的水平参差不齐。

  用伟狗的话说“B班出不了苗子也不能怪学生”,教学资源、方法、态度和条件天差地别,一个培优,一个放养,从一开始就区分开了。

  从三中到三十六中是一个坡,从三十六中的一班到十七班又是一个下滑阶梯,匡超就佩服楚辞这点,在环境这方面论起“适应性”,别人比不了。

  一楼的走廊和厕所的这段距离一到下课就聚集了不少出来放风的学生,男男女女,有说有笑。

  匡超瞅了一眼教室里那人的背影,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

  年级上从这学期开始加课,周六上午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四个小时,数学和理综轮着来。

  说是为了提前几个月为高三做准备,从别的学校复制来的规矩,真实能来上课的不到三成。

  星期六这天不来的人不是请假就是迟到,理由层出不穷,后来因为麻烦,学校干脆把硬性的规定改成了自习,和晚自习一样,有老师排课巡视。

  反正教室不用锁门,想来就来,来的时候登记就可以。

  没有特殊的情况楚辞是必来的,贴在教室门背面的那张白色登记表格上面密密麻麻一排都是他的名字,和别人的寥寥几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匡超也来,不过是探班,拎着从西门长街上打包的吃的喝的,什么炸土豆、蛋炒饭,烤面筋……很多,换着花样给他带。

  后来吃习惯了楚辞就不吃早饭,第二节下课后等不到人还主动给他发消息,匡超时常打趣道:“你这是把我当送外卖的了吧?送外卖的都没我这么周到。”

  “别人送也没有,也就你了。”楚辞接过东西会回一句,

  匡超想想也是,可不就他这时候还想着楚辞,大杨和韩越几个小没良心的早跑去约妹子了,也不怪自己当老妈子伺候人。

  这学期楚辞办了张饭卡,因为赖得周一排队充值,于是就一次性充了四五百的,可以在食堂吃一个月的饭。

  学校的超市可以用饭卡刷,给打九八折,一支黑色中性水笔学生买是九毛八,外面的人过来买就是一块钱。

  这些小细节他从前是不在意的,现在也慢慢习惯了,能省就省,省省就有了。

  看似很小的一笔钱用得着的时候其实也能束缚住手脚。

  “钱”这个字什么都不是,却可以解决很多麻烦事,你不想去思考它的作用,它也逼你去分分角角地计较。

  挺烦,但确实影响了大部分人的一生。

  临时补课完了就是期末的各种考试,以及为秋季的联赛准备的校选拔赛。

  校选拔很快,试卷一改不到三天就出了结果,因为不是正式的全国联赛考试所以筛选出来后续有资格参加的人还是挺多的。

  当然,这仅仅是做了一个基本的入门筛选,至于九月份情况怎么样还要具体而论。

  五月末的时候省教育院传来消息,一试和二试定在九月中旬的第一个周日,分别为120分和150分,一试考八道填空题(每题8分)和三道解答题(分别为16分、20分、20分)。

  楚辞从半个月前开始着手准备的,因为时间原因不可能面面俱到把教材上的知识点都学一遍,他买了本很厚的书,整理出了历年的考题。

  把它们用裁纸刀剪了下来,做成一本习题集,答案和题目对着看,用红色墨水笔做了标记。

  每一步的解题步骤旁边也都写了考点和思路,密密麻麻的都是下划线和圈点标记。

  整理出这本习题集他花了一周的空闲时间,熬了几晚。

  好在效果不错,自己整理一遍后和之前相比通透了许多。

  每年的题目都是出自同一批人之手,其实百分之七十的考点都是相同的,其余的也大同小异,不过是各种拓展而来。

  楚辞刷题的时候不像江夜一样,江夜从小学起,学到现在考出来全凭实力,楚辞不一样,他靠手感,遇到不会的只能找同类型的,反复刷,直到形成记忆。

  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全国性的联赛,所以他准备得很细,各种类型的刷了好几遍,基本上是都过了一次,到竞赛前的一段时间课反而不怎么听了,全心投入到准备中去。

  他想拿个名次,这样才实,他也就只剩下这两条出路了——高考,保送,不论哪条路都不是容易的。

  竞赛前的小半月学校其实建立了一个带队组,数理化三个老师组成的一个小队,面向A班进入初赛的同学,安排在二楼靠近楼梯口拐角的一个空教室,江夜也在。

  年级上托话询问过楚辞的意见,有意给他个名额,进行联赛前一对一辅导,问过两次,后来就没话了。

  八月中旬的时候他们集体搬去了高三在的那一栋独楼,上一届的教室空了出来,按照原班教室门牌号直接搬过去不费什么力。

  那栋楼的规划格局不一样,建在东面,后门锁实了,偶尔从窗户往外看去也都是大片大片的绿植,几乎看不到光。

  天气好的时候光线稍微强一些,从遮盖密集的缝隙中透射进来,依旧很稀薄。

  倒是教室里的白管日光灯长时间亮着,冷白调,明亮又刺眼。

  偶尔累了,楚辞会习惯性把目光投在饮水机上面的那盆绿萝上面,看一会儿,继续低头做题。

  笃学楼是和老教学楼分开的,当初建的时候没想过会收这么多学生,后来规划教室才发现每个班级有八十多甚至九十个人。

  人太多听课效果不好,于是就在成片的绿化中开辟了一栋新的楼。

  希沃白板,前后两个立式空调,课桌和靠背椅都是配套的——全校条件最好的新教学楼,理所应当地成了当时高三学生的教室。

  每届高三轮流着住进去,一直顺延到现在。

  楚辞并不觉得笃学楼的课用条件有多先进,要说好处,大概就是网速比老楼快一些,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住在这里反而让他觉得很静,也很单调。

  特别是夏天的时候,阳光倾泄不进来,教室里就会显得阴冷。因为楼的侧面都是花草绿植,所以一到晚自习蚊子也多,从窗户进来,飞得满教室都是。

  有时候做题太投入了,重新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被叮了几个红色的小疙瘩,他皮肤白,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

  后来干脆在T恤外面套件长袖衬衫,袖口放下来,就这么度过了蚊子最厉害的一两个月。

继续阅读:第70章 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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