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的那人单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半只脚跨出去，因为突如其来的停顿而没来得及收回，楚辞视线和江夜的撞上，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结，像是一只木偶，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走廊上空无一人，安静得连衣料的摩擦声都能听见，江夜蜷了蜷手指，塑料袋发出细微的响声。
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迈出另一只脚，跨上了楼梯，向走廊尽头走去。
楚辞站在原地，有些愤怒于他的平静，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指紧了紧，眉心皱在了一起。
不到一上午的时间江夜居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难道都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楚辞心里原本隐隐还是有些期待的，哪怕是一个解释。
哪有人先撩后逃再当做若无其事的，敢这么对他的只有江夜了吧？是他的存在感太低了还是江夜根本什么都没放在心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对谁说就对谁说？任何人任何情况下都可以？
楚辞心里百转千回，一股子无名火往脑门上冲 ，他算是认清了这个人，亏他当时还被江夜的几句话撩拨地脸红心跳，敢情人家这是随口一说，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是他多想了。
好，很好，非常好。
楚辞深吸一口气，无所谓地嘲讽一笑，眼底的一丝黯淡一闪而过，下一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朝一班走去，面上一片心平气和，眉宇间俱是云淡风轻。
前两节课是方王爷的化学课，方王爷对江夜那是一百个放心，因为人家不管是睡觉，玩手机还是溜课照样回回年级第一，而方王爷又是一个走在新时代的知性老头，在课堂上颇为开明，思想又很前卫，所以对江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因为这样，江夜在小卖部耗了一两节课却并不着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这个“特权”，在别的老师那里或许行不通，但是面对方王爷，他还是可以稍微“随性”一次的。
他从小卖部离开的时候还有十分钟下课，于是便不紧不慢地拐去了办公室，一路晃悠过去正好赶上下课，于是便顺理成章地帮大头分发下节课要用的导纲试卷。
江夜进去的时候班级里已经安静下来了，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学习委员于鱼，然后自己拎着塑料袋回了桌位。大家心知肚明，但碍于江夜和楚辞的身份，虽然有八卦的心却也不好多问。
毕竟一个是性格冷淡行走在云端之上的学神，一个是手段狠毒称霸学校的“校霸”，这两个人不仅难以接近而且想要从他们身上打听什么事更是难上加难。
涉及到他们的事大家都是当面闭口不谈，私下里无线脑洞地八卦，虽然不知内情但不妨碍大家话题度不断。
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对八卦不感兴趣，比如时刻以学习为重，仅次于江夜的二号学神季青临。
所以季青临成了大家八卦的另一个对象，话题度不亚于二人。
在江夜坐下后，于鱼发导学提纲试卷的这两三分钟，教室里时不时有声音小声嘀咕着，江夜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皱皱眉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外面进来，楚辞走到他这里的时候季青临抬起头看了一眼，片刻之后继续低下头忙着做题，好似和外界接触了不到几秒钟又沉醉于自己的世界。
楚辞把桌子挪过去之后两个座位之间形成了一个分明的界限，界限不大却也成功的把二人隔绝开来，一瞬间就好似形同陌路，没有多余的联系。
江夜的眼睛扫过那二十公分的距离，视线停留在空处，然后淡淡一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好像楚辞只是短暂地存在了一段时间，他的出现并没有让自己的生活有什么改变，相反，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和之前并无二致。
面上虽然这样，但心里却陡然一沉，片刻间早已不知不觉地蹙起眉，似有千斤坠压着，心脏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
江夜为自己的反应而感到惊疑，在心里很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楚辞低着头，脑袋深埋下去，胸口微微起伏，心里想什么情绪全表现在脸上，周身的躁郁气息也越来越浓烈。
在手里的笔第三次掉到地上后，他烦躁地踢了一脚，本来想把它踢回来，没想到用力的方向不对，黑色的中性笔从桌子下面飞出去，落在课桌右前方的位置。
楚辞愣了一下。
大头这节课安排的有事，同学们都在拿着导纲试卷做题，基本上安安静静的，很少发出声音，头顶的风扇呼啦啦转着，掩盖住了这轻微的声响，有人试卷翻了一页，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楚辞这会儿很烦，并不打算弯腰去捡那只意外飞出去的中性笔，何况那个位置好巧不巧正对着江夜的课桌，他才不愿意在他眼前有什么动作，好像故意引起人家注意似的，有些傻缺。
他从桌肚里掏出手机，塞上耳机开始玩游戏，耳朵里放着歌，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强拉进手机里。
不知不觉一节课就过去了。
于鱼没有收导纲试卷，因为明天还有大头的课，等他来了才能继续讲，他不在收了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没人改，也不知道对错。
下课铃声响起，楚辞把耳机一扔，站起来就要出去，前面的季青临突然回头，伸出手递过来一支笔，平静地问：“你的？”
楚辞迈出去的那只脚停顿了一下，扭过身循着声音看过去：“啊？”
季青临抬起头，看着他。
楚辞瞥了一眼他拿着笔伸出来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腹间并不光滑，有一层薄薄的茧。楚辞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确实是自己掉落的那支黑色中性笔，因为负气而没有捡的那支。
这位大神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对他也是很冷然，现在居然会给他捡笔，楚辞不由得勾了一抹笑，从他手里接过笔，客气了一句：“谢了。”
季青临没有应声，转过身去。
楚辞也没介意，晃悠着从后门出去了，不得不说这位大神解救得真及时，否则搁他的性子原本是不准备要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值日的就把它扫走了，眼不见为净，他也不必有什么尴尬。
没想到季青临把它捡起来了，也好。
他们两人的互动被江夜尽收眼底，楚辞出去后他的视线落在季青临的身上，看了几秒，很轻地蹙了眉。
两人的关系一下子隔开了好几个度，彼此都心照不宣，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唯独楚辞和江夜像是没事人似的，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说过话，像是两条错开的平行线，丝毫没有交集。
这样别扭的的氛围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月，仍旧没有缓和。
月考前一天，楚辞被叫去了林岚家补课。
从暑假开始到现在将近两个多月了，是时候验收成果。林岚很是用心地给楚辞来了一个考前大突击，还把三中普通班的两张月考知识点精讲精练给了楚辞，她用了两三个小时半讲半考地给楚辞复习了一遍，从结果来看还是有些进步的，只不过楚辞只是做完了百分之六十的基础题就停了笔没写了。
林岚有些不解：“怎么不做了？”
楚辞不在意地前后翻看了一遍，态度有些散漫：“剩下的不会。”
林岚感到诧异，后面大题部分是之前练过的，起码有两道题楚辞能做出来个七八分，但是他还没开始写怎么就知道不会呢？
她抬手扶了扶眼睛，宽慰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最近两周的补课都有些不在状态，明天就是月考了，要不你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楚辞听完林岚的话懒散的姿态下有了一丝裂纹，他有些机械的，慢慢抬起头，林岚劝道：“这样吧，今天周末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有时间再回顾一下我刚才给你讲的，没时间就算了，别太担心，总体来说还是有进步的，你说呢？”
林岚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蜂蜜水：“老师和学生之间难免有些代沟，家长既然把你托付给我就是对我的信任，我有责任多了解关心一下我的学生，
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或是学习生活上遇到了问题都可以和我聊聊，当然了，我不在的时候也可以和小夜说说，毕竟都是同学，他比我更能理解你们学生的心思。”
林岚丝毫不知道楚辞和江夜之间的微妙，只是颇为关心地对他说。
“嗯。”楚辞低低地应了一声，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多余的情绪。
只有心中那泛起的酸涩提醒着他自己面临的无助，和在课堂上偶然间抬起头向右看过去时内心的空洞。
不就是同学么，又不是非江夜不可，没了江夜他还有一帮玩得不错的兄弟，只要自己招招手立马就会被人包围，怎么会孤独呢，不会的，他才不会感到孤独。
楚辞定了定心神，唇角勾起一抹笑：“谢谢林老师，我没事，就是没休息好，不用为我担心。”
林岚听他这么说也放心下来了，她拍拍楚辞的肩膀：“没事就好，那你今天就早点回去，老师就不留你了。”
楚辞收拾好东西把书包单肩斜挎在身后，笑着跟林岚道了别，门关上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消失不见。
楚辞眉眼冷了几分，浑身的淡漠气息，一步步离开了家属区。
好似周围的世界跟他再没有关系，他的世界里也没有江夜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