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这天排休,楚辞不用去淮海路,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突发奇想给江夜打电话,说了一个他之前想做但没机会做的事。
“你……怎么突然想到做这个?”
两人迎着风站在街角的那家纹身店门口,江夜扭头问道。
“你不觉得贼酷吗?”楚辞把袖子卷起来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腕,“其实纹哪儿都无所谓,就是想有个印记,属于咱俩特有的印记。”
他把话挑明了说,这下江夜应该能明白。
江夜瞥了一眼他的手腕,伸出手把楚辞折起来的袖口放下去:“换个地方,你跟我来。”
“啊?”楚辞不解地跟在江夜身边:“这条街就一家纹身店,你去哪儿?”
“还有一家,不在北街,是个工作室。”
江夜补充道:“一个朋友开的。”
“朋友?”楚辞睁大眼睛,他怎么没听说过。
“嗯,我以前帮他画过稿。”
几年前了,大概是初中那会儿,曾晴晴还没有去国外,在江夜身边的那段时间安排他上过两年素描课,后来就自学,算得上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一个兴趣爱好。
江夜带他去的地方是和北街相对的另外一条街,两片老式居民楼中间有一排独立建筑,从街口进去走一百米就看到西侧方位有一个半开的玻璃门。
面积挺小,看得出来装修很用心,门牌的图案好像是用油漆泼出来的,花体字,英文命名。
“unruly,”不羁?
楚辞念了出来。
“到了。”江夜推开玻璃门进去,木质地板,门口的位置放了两盆和这个季节不太搭的高大盆景,藤条缠绕着枝干,能有一米多高。
入眼是个吧台,上面搁了一架咖啡机,屋内的装修整体看起来倒更像个书吧。
“是这儿?”
楚辞对着白色墙面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一张绘有花纹的图纸,传说中的花臂纹身师也没出现。
“二楼。”江夜侧身从两排书架的空隙中进去,一转身就是一个木制台阶,楼梯扶手一直通到二楼。
二楼的风格和一楼完全不同,幽暗静谧,墙壁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图案和各种小挂件,靠近门口的地方摆放了一张深灰色长沙发。
楚辞跟在江夜身后,里面传来机器割线的“滋滋”声。
似乎有客人。
“曦哥!”江夜出声。
背对着他们的那个身穿米色风衣的男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不太相信地“嗯?”了一声。
待看清了叫他的人后站起来,“江夜?”
“是,这位……我朋友。”江夜指了指楚辞。
“哈,过来坐,是纹身吗?”曦哥开口。
楚辞打量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身高跟江夜差不多,留着很短的寸头,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很温和。
年龄应该也没多大,二十五?三十?
“同学你要喝点什么?楼下有咖啡和奶茶,我让她们送上来。”赵曦说。
“啊。”楚辞回了回神,“不用了,就纹身。”
“我知道纹身,不冲突。”赵曦给了一抹笑,随后对江夜说:“小夜你去吧,顺便帮我带杯咖啡上来。”
“好。”江夜自然地去了一楼的吧台,显然蹭咖啡这事儿干过不止一次了。
“随便坐,江夜介绍你来的吧,这小子学会给我揽生意了,想纹个什么样的?”赵曦笑了笑,手上拿着刻刀嘴里跟楚辞聊着。
“我们一起。”楚辞拿起桌上的一本杂志随便翻了两下,“你有没有那种一对的,花纹简单一点就好。”
“一对?”赵曦张了张嘴。
“一对。”楚辞说。
赵曦眨了下眼睛重新打量起楚辞,然后点点头,“其实小夜以前给我当过画手,你们既然想要一个既独特又简单的,不妨让他来设计,他的稿图可是花钱才能买到的,比我画的都好。”
“咖啡。”江夜端着一个托盘上来,递给赵曦一杯,自己和楚辞的是两杯热牛奶。
“我来设计……你给打个五折。”江夜抿了一口。
赵曦呛了一下:“不是,你怎么还压榨起我来了,你手里端的算谁的?”
江夜笑出了声,走到地毯上的矮几上顺势拿起一张A4纸,从混在一起的笔中挑了一只画了几笔试试手感,随后满意地搁了笔。
“就这么定了,五折。”江夜调出手机的画板素材给楚辞选图:“过来看看。”
赵曦不再理他,装作生气的样子把头扭了过去,继续手里的动作。
楚辞坐下来凑过身去,看了好几张都拿不定主意。
“先说纹哪儿吧。”
江夜挑眉:“你手好看,手腕处别纹,要不……锁骨?”
楚辞愣了愣:“我锁骨不好看?”
江夜唇角一勾,忍住没笑。
耳朵里传来两人的对话,赵曦手一抖,差点给刻歪了,“抱歉啊。”他心虚地对客人道歉。
客人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注意,居然也没发现。
两人商量了半天定了锁骨,图案是江夜绘的,相思豆。
很小一粒,不注意看发现不了。
纹了两个小时,走出店门的时候锁骨处隐隐有些麻。
楚辞伸出手按了按皮肤,“别碰,也别沾水,现在会有点疼,24小时后就好了。”江夜把他的手拿下来,嘱咐道。
“不疼,就是有点麻,还有点痒。”感觉挺神奇。
“我们这……算是留印儿了,我听人说……”楚辞吞吞吐吐。
“说什么?”江夜眼睛看着他。
楚辞耳朵红了红,没好意思说。
江夜没等到后半句话,于是把头转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他们沿着一个方向走了一段路后穿过了那片居民楼,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江夜伸出手拉了楚辞一下。
被身后的力道拽着,楚辞回过头:“怎么了?你——”
突然凑近的距离让楚辞的声音彻底湮没了下去,江夜抬起手,就着这个角度把楚辞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手指落下来,指腹滑过,碰了碰楚辞的唇角,江夜垂眼,俯身凑了上去。
“唔。”楚辞憋着气哼唧了一声。
声音一出来他自己先愣住了,江夜喉结动了动,下一秒放开了抬起楚辞下颌的手指,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只是眼里的热度还没有平息下来。
楚辞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近距离地站着能感到江夜的呼吸有些乱。
冬天气温比较低,呼出的白气肉眼可见,即使江夜刻意控制着,还是被楚辞发现了。
楚辞神情纠结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把头埋在江夜的脖颈处,下巴刚好抵在江夜锁骨处纹好的那粒相思豆上。
就这么埋了一会儿,楚辞忍不住吸了口气,江夜身子轻轻颤了颤:“别闹。”他上半身僵硬着,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你喷香水了么?”楚辞声音闷闷的。
“没有。”江夜把头稍稍偏过去一些。
“嗯,那就是洗衣液的味道,好香。”楚辞说。
那抹红从脖子漫延到了耳根,江夜的心怦怦跳动得厉害,“好了,走吧。”江夜嗓子有些哑。
楚辞抬起头离开了一些距离,江夜整理了一下衣领率先迈开腿往前走,楚辞在身后,盯着江夜红透了的耳根唇角弯了弯。
江夜害羞的样子有点可爱,冷静持重的江大学神这样有趣的一面别人肯定没见过。
楚辞抬脚追了上去,嘴里不自觉地哼唱起了小曲儿。
那粒红豆很小一颗,刚纹的时候不明显,等结痂长好后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还挺显眼的。
楚辞好几次穿衣服的时候犯了难,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尽量找高领毛衣遮着,只是时间久了有些不舒服。
他忍不住跟江夜抱怨:“为什么你不遮一下,低头的时候我都能看见。”
“为什么要遮?”江夜垂下眼看了看,然后抬头看向楚辞:“不是一对吗。”
“可是别人发现了……”难免会想到什么。
楚辞还没做好被所有人接受的准备,他害怕他和江夜的关系会在别人看来觉得不正常,也害怕江夜因此而遭受非议。
其实不急于一时,以后的日子还长,或许再等等,等他们毕了业,走出了天水市,再向世界坦白也不迟。
江夜神色闪了一下,大概能明白楚辞的顾虑。
可能情侣之间会缺少一种安全感,何况他们之间……有些认知在别人眼里说复杂也复杂,那些人会觉得好遥远,永远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突然之间发生了,考验的不仅是当事人,还有他们自己。
江夜伸出手碰了碰印记,然后把蓝白的校服衣领往上拉了拉。
“元旦那天你有什么事吗?”他说。
楚辞想到了丁韦上次的话,记起了“鬼屋一日游”的安排,他当时没有确切跟丁韦说去还是不去。
白天还好,但是晚上……
“你去吗?”楚辞反问。
江夜挑眉,他其实想说的是如果楚辞去他也会去,但他不确定楚辞是不是有安排,因为最近这些天在他的观察中,楚辞已经连续半个月早自习犯困了。
“你最近,忙吗?”江夜说。
“不忙,不忙啊!”楚辞扯了个笑。
“那一起去吧!”江夜拿出手机看日历,“那天星期五,晚上正好有空。”
“好啊。”楚辞拇指搭在关节上,“咔吱”一声。
江夜看着他下意思的动作,沉思了片刻。
那天从晋中市回来的路上,楚辞当着他的面解绑了银行卡,这些天,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以他的性子必然是不会跟自己说的,江夜神色黯了黯,有些懊恼于自己的疏忽。
这个季节,晚上兼职上班身体怎么受得了。
江夜皱眉,寻着踪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沉了沉。
他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只是面对自己在意的人时还是会下意思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江夜叹了口气!
楚辞就这么打算一直瞒下去吗。
就算他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还是会心疼。
江夜往那边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后有些心不在焉地在草稿纸上划了两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