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赵郎啊,我问你件事。府上有个下人,大约三十来岁,或许已经年近十四了,在府中做些杂活,给花浇浇水之类的。之前好像问过你,我不记得了,他是叫什么来着?”
赵锦答道:“谢卿。你问这个做甚?”
宋砚打了个哈哈,笑道:“问问罢了。”
赵锦盯着他,道:“宋砚,实话告诉我,你今日除了碧云阁,还去了哪儿?”
宋砚一怔,摇头道:“哪儿也没去。你怎么这样问?我不是说了嘛,那小孩太缠人,扭着我说了许久的话。”
蓦地,赵锦好像生气了,他冷哼一声,夺过宋砚手中的桂花豆沙糕,道:“撒谎。”
宋砚还打算瞒一瞒,竖起两指,辩解道:“真的,先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作假,此刻立即天奏响雷!”说时迟那时快,誓言刚一落下,原本漆黑的苍穹,骤然明亮,“轰隆”一声,慢悠悠地惊雷一下。宋砚僵硬着脑袋,缓缓朝赵锦看去,见后者脸色青黑,怔怔道:“赵郎啊,我说是凑巧,你信吗?”
话音刚落,天空赫然又是一道惊雷,这一次,较之先前更为响彻。
宋砚讪笑一声,又道:“我说,这一次还是巧合,你信吗?”
赵锦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宋砚,你觉得我信吗?”
宋砚诚实道:“我觉得你可能不太信。”
赵锦冷笑一声,端起盘子便要走,宋砚忙拽住他的袖子,求饶道:“行了,我错了,赵郎我错了!我说,我说就是了。我其实并非想瞒着你,只是觉得还是不要把你牵扯进来较好。毕竟这事太多疑点了。”
赵锦又是冷笑一声,扯出袖子便走。宋砚只好站起来,拉着衣袖将他拽回去,双手死死按住,不让他起来。将纸条和小树林,以及那两具尸体的事告诉他。
宋砚道:“赵郎啊,这下你知道为何我不想你牵扯进来了吗?”
赵锦沉默一会儿,才道:“宋砚,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你把我牵扯进来,而是我连累了你。”
宋砚莞尔道:“怎么可能!桩桩件件,哪一次不是冲我来的?就好比这次,纸条是给我的对吧?来人是引我去的对吧?”
赵锦继而又道:“而每一次,我都在你身边。”
他这么一说,是有点道理,可宋砚转念一想,否决道:“不可能吧,对方怎么能算到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你?如果你没有发现端倪,我会一直瞒着你,不会告诉你,你也就不会牵扯进来。”
赵锦道:“我不可能不发现。”他继续说,“之前的事,是冲着我一人,后来你来了,我们都陷进去了,到如今,是冲着你来,可我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到最后,始终是我们两人一起行动。你脱不了身,我也逃不了,谁都走不出去,谁都无法放任不管。”有些事情,不能细想,你越是细想细纠,越会感觉到恐惧。
宋砚叹气道:“这样看来,倒分不清是谁连累谁了。不过,赵郎啊,这个谢卿到底是什么来头?府中下人说的,我一概不信,你可有派人查过?”
赵锦颔首道:“自然,这人并无不妥。”
宋砚疑惑道:“那就怪了,他分明有些不对劲。”
赵锦问他:“你怀疑递纸条的人是他?”
宋砚点头道:“嗯,除了纸条一事,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之前赵府发生的蹊跷事里,十之八九也有他的功劳?譬如,赵二醉酒落水,李济亲娘找上门,老乞丐指路,和那对猎户母子的对话,你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都很是巧吗?巧得就像是,这人一直在引着你我二人,步步照着他的方向走,沦为受他所使的两把刀。”
赵锦略一沉吟,道:“我会让段楦去打听,明日我们一起去问问。”
宋砚点头道:“好,那你早些歇息。”二人辞别过后,宋砚便回房了,翌日天未亮便醒了,心中烦躁不安,便披了外衫,打算去院子里走走,散散心,再去睡个回笼觉。到了院子里,有人比他醒的更早,正拿着木瓢,在给花浇水。初春的天气,寒冷还未走完,这个时候浇什么水?这人望了他一眼,便往假山后面走。宋砚紧跟上去,不为别的,就为这人正是先前说的那个人。
宋砚道:“老伯,你怎会想到这个时候浇花?”
谢卿笑道:“浇花还分时候吗?想浇便浇,不想便不浇。”
宋砚道:“你不怕花会死吗?”
谢卿道:“它不会死的。”
宋砚奇道:“你为何这样肯定?”照他这么个养花法子,迟早会浇死的,等正午日头上来了,暖阳这么一照,奄奄一息,离死也不远了。
谢卿望着他,道:“宋公子信不信,哪怕我现在立马扯断它,等明早你来看,这儿依旧好好的,什么也没发生。”
宋砚笑道:“阁下果然聪明,不知先前所做所为,究竟是何意图?”
谢卿不答,只望着北方,淡淡道:“宋公子有空的话,可以去佛堂里念念经,打坐冥思一会儿,想必能解你的惑。我一个浇花的老人家,无能为力。”
宋砚问他:“哪处地方的佛堂?”
谢卿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罢,拿了木桶和木瓢,绕过宋砚往外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那句话。
宋砚自言自语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佛堂吗?是啊,最近心太浮躁了,是得打坐静思,好好反省一番,说不定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了。”
赵锦蹙眉道:“宋砚?你在那里做什么?”他一推开门,便看见了宋砚站在院子里,一个人傻愣愣的,不知道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他又只披了件外衫,穿的过于单薄。宋砚听到声音,一回头,只看见打开了的房门,门外却没有人,便又转过头去,扯下一片叶子,紧紧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