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水中浮尸
鹿梨2020-05-09 23:303,036

  赵锦反问道:“有何不可?”

  赵文均支吾几声,涨红了脸,却道不出个所以然来。脑中闪过万千思绪,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没有过脑子的,且直击宋砚痛处。

  “一则,宋公子是碧云阁的门生,乃是戏子出身。若当你的书童,传出去让世人如何想?到底会损害声誉。二则,想来他大字不识,又忙于唱戏,如何能伴读于侧?相反,极有可能拖你后腿,让你课业落下。若被有心之人抓住话柄,查出宋公子过往污点,而你与他交好,岂非是白白污了自己的名声?三弟,你是赵府的人,是赵国的武安将军,是百姓奉作信仰的神明,是庇护他们安康无忧之人!”

  这话说的,句句在理,却尤为刺耳。

  “三弟,你可得想清楚了!平日里既要留心课业,又不能落下操练,两头已是吃不消。如今,若再添个大字不识、无一技之长的书童,岂非是自顾不暇?介时,课业与操练双双耽搁,可如何是好?”

  宋砚不乐意了,什么叫大字不识?无一技之长?他上可爬树打架,下可信手拈首酸诗,闲来无事,还能唱唱曲打发时间。算起来,也是个半吊子能文能武!怎么到他口中,就成了拖后腿的累赘了?

  他颇有些不悦。

  不,是甚是不悦。

  这赵二公子,爱护幼弟无可厚非,但未与一人相处过,便加以贬评,委实让他不高兴。

  你说,你疼弟弟就疼呗,好端端地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做甚?动不动就“耽搁”、“拖后腿”、“忙于唱戏”、“大字不识”、“无一技之长”的,让人听了多不舒服。

  撇开这事他乐不乐意,宋砚也得为自己辩解一番,扭转些赵二公子对自个儿才学的认知。赵锦已然开口:“二哥,宋公子是我救命恩人。且他并非你口中的大字不识,无一技之长之人。他虽为碧云阁门生,却不妨碍他一心向学。他只是生不逢地,如若生在富贵人家,细心栽培,必成大器。他不过是缺了个机缘而已,绝非泛泛之辈。”

  一腔真言,说得宋砚是眼角发酸,感激涕零:此话甚得我心!尤其是末尾一句:绝非泛泛之辈,堪称点睛之笔。实不相瞒,他与赵锦想法一致,细心栽培,来日必成大器。

  不错!不错!

  赵将军眼光甚佳!看人颇有准头!

  赵文均被这一席话一呛,本就不占理,听了这些话后,更是说不出来反驳之语。狠狠瞪了宋砚一眼,见后者一脸笑眯眯,兴高采烈的模样,霎时胸中怒火滔天。

  简直岂有此理!

  见赵文均这处说不通,赵锦扭头看向赵珣,问道:“大哥,不知此事是否应允?”

  赵珣默了半晌,“容我想想。”一边思忖,一边轻轻抚摸转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沉吟片刻,心中除了纠结,还有几分困惑。镰元说,宋砚与赵锦二人不过是初相识,除了一次救命外,再无别的干系。上私塾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让恩人作书童,日子自然好过碧云阁累的够呛地唱戏。但凭宋砚的戏子身份,有太多不妥,赵锦虽板正,却明事理,懂得此事于赵家而言,必会埋下个祸患,哪日说不定就得为这祸患付出巨大代价。

  于他而言,此事有利有弊。准确来说,是于他有利,于赵府有弊。但此刻,他与赵府本为一体,其中牵扯太多。

  桌上二人皆屏息凝神,等着丞相大人发话。而宋砚是还未回过神来,忘了要开口反驳,一心扑在自己的才学认知上,压根没想起这事的重要性。

  “玄清,此事你可思量清楚?其中厉害关系,可要为兄我再来捋捋?”赵珣问他,话中,已然是不管这事儿,成与否,全看赵锦的准头了。

  赵锦颔首:“我已思量清楚,决不反悔,还请大哥允诺。”说罢,深深一福。

  直到宋砚坐在马车上,还有些回不过神,车夫扯了缰绳,撩开帘子道:“公子,碧云阁到了。”

  帘子外的阳光透射进来,一时有点晃眼睛,他眯了眯眼,拿手挡住脸,才应了声:“好。”随后走下马车。车夫又驾着马车回去了,宋砚一人站在碧云阁大门前,怔怔呆了一会儿,才往里走。

  这时,两个乞丐扑了过来,老的那个黑黝黝的手拽住宋砚的衣摆,一边磕头一边求道:“公子行行好,公子行行好,赏我们口饭吃吧!我们已经三日没有吃过东西了!求您行行好!我给您磕头了!”

  说罢,真的磕得更用力。不多时,地上多出一滩血来。门口的下人本不想管这事儿,见这乞丐竟扑到宋砚身上,还磕出血来,当即过来驱赶:“去去去!哪来的老乞丐!快滚!这儿不是你们要饭的地儿!”

  老乞丐连连摇头,拳脚落在他身上也不肯走,一直死拽着宋砚的衣摆。宋砚本想走,这种人,说不清是真是假,他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好人,懒得搭理。

  可老乞丐身后,钻出了一个小孩儿,五六岁模样,怯生生地挡在老乞丐身前,神色倔强:“不许欺负我爷爷!”

  宋砚的脚步一顿,回头一看,望进了一双倔强中带着傲气的眼神,他怔了怔,这个眼神,很熟。像他幼年时在乞丐堆的模样。一生傲气,倔强无比,不甘屈服。后来,还是被饥饿和寒冷所打败。

  他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子,走到乞丐身前,把银子递给小孩儿,温柔笑道:“拿去吃饭吧。”

  小孩儿抬眸看他,眼神清澈,却不肯接过,糯糯说了句:“谢谢大哥哥。”宋砚笑了,也不急,将银子放在老乞丐手中,“给你孙子买个饼吃,小孩子饿得快,别饿出病来。”

  随后,起身离开。两个乞丐得了银子,门口的下人也不再拳打脚踢,二人愣愣坐在地上,末了,对着碧云阁的门匾重重磕了几个头,才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走了。

  入夜。

  宋砚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头顶上方的帘帐,绣着朵朵祥云,像极了赵府水里开的荷花。回想起白日里的事,怎么也睡不着,脑中思绪混乱。

  今日提议上私塾一事,他既没应允,也没拒绝,只道自己先回去想想。其实,他原本心中早有定论,生是碧云阁的人,死是碧云阁的鬼。这辈子,只能在这地儿呆着,拿这一生报答俞淮安的养育之恩。

  赵锦与赵文均二人,意见相左争论不休,争到最后,双双退一步,没把这事敲定,但彼此心里都知道。赵锦,是真的想让宋砚做他书童。

  然,宋砚不解。

  为何偏偏是他?

  他自问没什么学识,与赵锦相比,全然搭不上干系。何谈做什么书童?赵锦没打招呼,直接当着赵府人的面说。他后来解释过,说他是用膳时,思虑许久才决定这事。虽甚是突然,但绝非儿戏,亦不会有收回去的道理。

  宋砚叹口气:头疼!

  其实,今日在赵府里,还有一件事,让他今夜睡不着,甚至是困惑中夹杂恐惧。

  用完膳后,赵锦送他至门口,大门外有辆马车候着。赵锦话不多,一路上大多是宋砚一人絮絮叨叨,讲些小时候的趣事。一来二去,倒不觉沉闷无趣,反而怡然自得。

  在经过一条石子路时,宋砚侧着头,正与赵锦说笑,一个下人没长眼睛,跌跌撞撞地跑着,一下子撞到宋砚。二人相撞,力道十分大。宋砚不曾防备,被撞的一个踉跄。所幸赵锦在他身侧,伸手稳稳一扶,揽住他的腰。下人可就惨了,猛地一下扑到地上,额角蹭破了一块皮。

  下人抬头,见是赵锦,慌忙行了一礼,声音颤抖:“将……将军大人!”

  赵锦皱眉:“何事如此慌张?”

  下人哆嗦着身子,伸出一指来,颤颤巍巍地指着前方十几步远的池子,语气惶恐:“水里……水里有死尸!”

  死尸?!

  宋砚与赵锦对望一眼,二人一同加快步子前去查看。来到池子边,水面种着大片浮萍和荷花,水波粼粼,看不清楚是何情形。赵锦拦住了正想上前一步细看的宋砚:“我去。”

  宋砚点点头:“也好。”

  等赵锦凑近细看时,过了半晌,耳畔传来一道温热气息,喷在颈侧痒痒的。一侧头,半天不见动静的宋砚,正贴着他耳根子,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冲他一笑:“没事,死人而已。我以前干过抬尸体的活儿,不打紧,承受得住,将军放心。”

  往池子里一望,顿时呼吸一滞。

继续阅读:27. 夜半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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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知锦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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