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伴读书童
鹿梨2020-05-08 22:313,061

  这顿饭吃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期间,赵珣时不时问他一些问题,都是很平常的话,在礼数中,不显尴尬,亦不失分寸。

  譬如:“年岁几何?”

  “可已娶妻生子?”

  “听说你住在碧云阁,家中父母是否健在?”

  宋砚噙着浅笑,一一答了。赵珣听闻他是个孤儿,不知父母是否健在,仅是暂居碧云阁后,惋惜和懊悔地轻叹一声,便缄口莫言,不再提有关双亲之类的话题。转而问起他平常空闲时,爱做什么打发时间。言辞中,尽是温和有礼的长辈,对幼年凄苦小辈的恳切关怀。一来二去问了许久,宋砚却不曾感到不适,相反,有种被大哥关怀备至的亲切感,让他十分感激。

  其间,赵珣同他说:“听闻玄清要设宴,我特意差人去碧云阁打听了一下,知晓你素日里爱吃辛辣刺激之物,口味不甚清淡。”

  他指着桌上的“油烹酥虾”、“爆炒猪肝”、“香辣鱼肉丸”、“水煮肉片”、“金炸红腰子”……瞧上去一片火红。菜肴上辛辣的味道,对于不爱吃辣的人来说,呛鼻难闻。对于爱吃辣的人,却是鲜嫩得直流口水,喉干难耐。

  “这些都是特意吩咐厨子做的。”

  赵珣拍拍掌,便有下人鱼贯而入,手中各捧了一盏汤,银盖子遮着,仍渗出丝丝清香来。“有一道芩粉清汤,现下正热着,等用完膳后,喝时便刚好温了。吃了辣食后,喝一口温温的清汤,胃里便舒服得很。宋公子大可放心用,不必担心会肠胃不适。”

  宋砚颔首,愈发感激:“多谢大人。”

  这时,余光瞥至一旁的赵锦,见他碗中洁白如雪,不曾染上一丝辣红。宋砚想起来了,从动筷开始后,他除了夹过几筷子酥肉,没沾上鲜红如火辣子的肉,又只喝了几口鸡汤。疑惑道:“将军,为何没怎么动筷?”

  赵锦执着银筷的手一僵,笑道:“不饿。”

  身旁侍女轻摇扇,被伺候得舒适无比的赵文均,听了这不咸不淡地一句话,心里不大乐意。筷子往下一撂,阴阳怪气道:“不饿?三弟,今早我可瞧见你没怎么用膳。如今过了一大早上,怎会不饿?”

  顿了顿,恍然大悟:“哦!我差点忘了,三弟你吃不得辣,一吃就会闹肚子,腹泻不止!”

  宋砚一愣,正准备夹菜的动作一僵。吃不得辣?为何不早说?难怪没怎么动筷,这满满一桌子的辛辣菜,他能有几样挑的下得去手?

  像是应和他一般,赵锦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声音轻微,仅有宋砚一人听到,其余二人隔得远,没听见。宋砚的心,蓦地沉了几分,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尤其是一抬眼,便能见到一片耀眼的红辣。

  赵锦仅是一笑,倒不为腹中奏乐尴尬,搁下筷子,神色淡淡:“无妨,二哥误会了。我仅是不喜吃辣,而非不能。”

  言下之意,饭菜尚可,勉强能入得了口。然,因不和他胃口,才食得不多,不必放在心上,大惊小怪。既是他主动宴请救命恩人,万事以客人口味为主,主人家的不必在意,莫要坏了此刻融洽的氛围。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赵文均对宋砚敌意浓的很,许是先前的事,让他留下了不好印象,总觉得这个宋砚不是个好东西,心里藏着坏心思。听到赵锦维护,他心下不是滋味,冷哼一声:“原来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记错了!”

  赵珣目光徘徊在二人之间,一时剑拔弩张,无形中一股销烟燃起,他双眸一眯,隐约猜测到什么,对这股莫名的猜测,产生了严重的兴趣。方才由着赵文均阴阳怪气地贫了几句,现下,局势僵持不下,他得站出来了。

  端起一个琉璃酒杯,遥遥冲宋砚一举:“宋公子,今日是玄清特意为你设宴,万事以你为重。文均的话,不必放在心上。他性子直,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烦请不要计较。赵某敬你一杯,请!”

  赵文均暗中瞪了宋砚一眼,烦躁地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扇什么扇!动静这么大,吵死了!”

  侍女慌忙收了扇子,低眉退了下去。

  赵珣这么说,宋砚也不好继续僵持下去,所幸台阶有了,他自然得接着。遂也拿起酒杯,一举满上,颔首笑道:“大人严重,二公子性子直爽,是个性情中人。万望大人不要介意才好,大人请,在下先干为敬!”

  说罢,抬袖一饮而尽。

  又闲谈了几句,气氛稍有融合。赵文均虽依旧板着个脸,倒也没出言讽刺,甚至乎,还问起他可有心爱之人,愿意帮他瞧瞧是哪家的姑娘。心爱之人么,自然是没有的。他清心寡欲,于情爱之事倒没有什么念头。许是戏唱多了,恩怨情仇、悲欢离合看的多了,实在平淡无奇,感情一事上起不了大波澜。

  清心寡欲是真,但不妨碍他调戏人家。尤其是春风院的姑娘,一个个,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一双眼睛里荡着盈盈秋水,直叫人魂儿都勾了去。

  所幸,他定力好。

  一柱香后。

  四人皆已放下银筷,就着侍女递上来的茶盏,漱了下口,又拿手帕擦了下嘴。

  赵锦环视一圈后,方开口道:“大哥,玄清今日有一事相求。望大哥允诺。”

  “哦?何事?说来听听。”赵珣放下手帕,来了兴趣,两指轻叩桌子,支颐下巴盯着赵锦。

  他这个三弟,往年过生辰时,问他许了什么愿望,或有何所求之事。只要赵锦一开口,他当即答应。可惜,赵锦的回答无一例外。

  “无所求,无所欲。”

  若是非要他说出什么点来,左不过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圣上康健”、“繁荣昌盛”之类的官话。起初,赵珣还偏不信,四处在赵府里打听,看看东院的下人们怎么说,愣是没问出一点东西来。是以,每次逢年过节,赵珣直接将贺礼放至他房中,不再问赵锦要什么。

  东院库房里,十多年来,大大小小堆了许多东西,上至典藏古书、难得一遇的兵器,下至文房四宝、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晓得赵锦喜好什么,只能凭着猜测,估摸着,一一送了去。

  经年累月,库房里堆的宝贝,收拾出来,在长安街上开家商铺,也不为过。

  这件事,在赵府上下传了个遍。下人们一边打趣,一边说玩笑话:“不知明年大人会送什么东西?我猜,是一方北芜之地进贡的砚台!”

  另一人不赞同:“非也!非也!东院堆的砚台够多了!再送的话,将军可要用上几百年才用得完!”

  有人应和道:“对对对!大人崇尚节俭,虽疼爱将军,但也不会违背这一条。我猜,是一把北冥玄铁锻造的宝剑!”

  于是乎,下人们争执了起来。由于实在说不清赵锦对何物感兴趣,一时争不出个高低。他们便设了个赌局,压下身上的家当,就赌赵锦下一个生辰,丞相大人会送什么稀奇宝贝,亦或是坊间古怪有趣的小玩意。众人一边打趣这事,拿来寻乐子,一边感慨:大人对将军可真好!真真是手足情深呐!

  今日,破天荒地赵锦主动开口。

  倒是稀奇。

  赵锦起身,拱手行了一礼:“大哥,半个月后,府中设立的私塾将会开学。玄清恳请大哥,允诺宋公子做我的书童,伴读于我,一同去私塾读书。”

  “呯——”地一声,赵文均端着茶盏的手一松,青瓷茶杯砸在桌上,又轱辘轱辘滚下去,碎成几片。他神情怔愣,其余二人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当事人宋砚,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心内震撼无比:这是个,什么情形?

  私塾?书童?伴读?

  他掏了掏耳朵,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蓦地,很不合时宜地,他想起那日躺在床榻上,说改日得去寺庙烧柱高香,好转转运气。因为懒得大老远跑去,就为烧柱香?觉得太费功夫,就没去。

  如今,他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去!该去!必须去!

  赵珣最先回过神,面上镇定自若,心下却是飘过万千思绪,他一时有点摸不准,赵锦对宋砚到底是何意图。试探道:“玄清,你莫不是与兄长说笑?”

  赵锦一脸肃然,不论怎么看,也不像是说笑的样子,正气凛然,可说出的话,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大哥,并非说笑。”

  也是,赵锦这人刻板,从不与人说笑。

  赵文均第一个反驳,猛地站起身,衣袖又扫碎一片盘子杯盏,“三弟!此事万万不可!”

继续阅读:26. 水中浮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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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知锦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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