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靠在木桶里，热气腾腾，雾气蒙蒙，很是舒适。沐浴过后，穿上衣裳，他便直接去了偏堂。
果不其然，赵锦已在偏堂里，许久不见的段楦，正站在他身侧。
宋砚打了个招呼，便紧挨赵锦坐下去，见段楦瞪了他一眼，他翻了个白眼，回瞪过去，又晃了晃脑袋，洋洋得意。
老人家是位奶奶，已年近五十，坐在凳子上，正抹着泪，哽咽道：“我儿子便是在赵府当差的李济，跟着赵二做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我原以为，又是跟着那个畜牲一起鬼混去了。后来一打听，四下里的人都说，他办了好差事，得了赏赐，一个高兴，几个人结伴去喝酒，不幸的是，酗酒而死，赵府可怜他，便给了我们李家一大堆金银珠宝。还说，我那儿子是回家时，一觉睡下去没醒，才发现是喝酒死的。”
“可是，我儿子根本就没回来！”
宋砚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家摇头，哭道：“我也不知道啊！可他的的确确，已经许多天没回来了！我问过我家那口子，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说，起先还纳闷，为什么咱家突然有钱，多了一堆金银珠宝，他也整日喝酒逛窑子，花钱大手大脚的。我问他，他说是最近在赌坊手气好，小赢了一把。这个没良心的，骗得我好苦！”
宋砚问她：“来送赏赐的人，是谁？”
老人家想了一下，才不确定道：“是个男子，没见过，认不得，但他气度不凡，与寻常下人不同。这是听邻居说的，那个邻居说，这人是私下里见的我男人。”
宋砚看向赵锦：“将军，李济死了的事，你知道吗？”
赵锦摇头：“不知。”又问段楦，“此事是否当真？”段楦答道，“是真的，当时除了李济，还有一两个下人也死了。连同赵二，都死了。他们几个时一起去喝酒的，死的时间差不多，倒也说得过去。”
赵锦又问宋砚，“你怎么看？”
宋砚思忖一会儿，才道：“李济这件事暂且先不论真假，我觉得，这位老人家来的委实蹊跷。如果照她这么说的话，李济没回家，那他现在生死不知。同样的，跟他一起喝酒的几个人，如果是一样的状况，那怎么没人来问？偏只有李家的人来了。将军，你打算怎么办？”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门外院子里，银铃般的笑声，连绵不绝。婢女都早早换上了新衣，一片喜庆的红色，外加一双镶着珠子的虎头红鞋，簪一朵别致的绢花，插上珍藏的步摇或簪子，指甲上染着凤仙花。就连小厮们，厚厚的衣裳外面，也罩了层红色比甲，整个赵府，喜气洋洋的。
今夜，是大年三十，除夕夜。
是以，各家各户都热闹非凡，人人脸上都是一片喜气，宅子里溢满了欢声笑语。
赵府晚上设了场宴，没邀请旁人，就一家子热热闹闹吃个饭，不谈国事，不谈朝政，就谈谈自己身边的事，譬如最近遇到的趣事，以及赵家两位公子的婚事。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这俩人倒好，业已经立了，可家还没成。有些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都两三岁了，这二人却偏不着急，谁也不主动提。以至于圣上都问起了这事，有心亲自操持他们的婚事。虽说，赵珣自己也还没成亲，他应该是头一个先急的，却要临近三十，仍未娶妻。
之前李济那件事，宋砚与赵锦本想细查，却不知从何下手。
不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很显然，有人不希望李济活着，他估计早已命丧黄泉。那么线索便断了，死无对证，从何查起？另外几个人吗？也是死无对证，加之又过了些时日了，再查可就难了。而且不知为何，自从那日之后，赵锦的事情便多了起来，总有些事急于应付，大的有，小的也有。他也就罢了，在其位谋其事，理当如此。可宋砚呢？小小书童而已，空闲的时间应该很多，可他也渐渐忙了起来，一些无关要紧的小事，总会主动找上门来。事情多，麻烦也不少，人在东院里，祸从天上来。起先赵锦知道了，动动手的功夫，早已帮他摆平。后来次数渐多，宋砚也不好再麻烦他，便自己搞定，这样一来，费的时间就多了。
于是乎，李济这事一直耽搁至今，快要过新年了，还没查清楚。
怎么讲呢，就像是有人一直在背后阻挠，下绊子，不想让他们继续查下去，又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直接对他们动手，暗中解决掉。才选择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分散他们的时间和精力。
虽说过新年了，大家伙儿都穿的喜庆，毕竟常言道：过新年，穿新衣，也算一个风俗习性。宋砚穿惯了青衣，又觉得大红色太过惹眼，而且他的柜子里，也没有红色的衣裳。若专门裁一身，平白浪费银子。所以，他干脆直接穿着那件绣着云纹的青衣衫来赴宴。巧的是，赵锦穿的是一身白袍，袖子和衣摆处，也绣了云纹。
二人住在东院，自然是一起走的。
于是，便有了这样的情形。赵文均和赵珣，二人隔的老远，便望见两个人走来，衣袂翻飞，一个穿了身青衫，一个穿了身白袍，从容不迫地走来。又因模样生得极好，恍如嫡仙般飘飘而来，下人们觉得，这是请了两个隐居山林多年的仙人来，而非凡人。
有些年轻的婢女，更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羞涩得低下头去，不好意思直接盯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