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贻笑大方
笑九丘2020-07-27 20:164,365

  武王冯恪一路非常顺利,不过半个月时间已经抵达了上关城。

  他带领手下骑着马继续向前,视野中忽地拱起了一片丘陵,那丘陵像是才经历过春雨的浇灌,泥土是那样的松软,仿佛他每一次跳跃柔软的地面都会轻轻凹陷,将自己反弹起来似的。

  他就那样纵马行进弹起了许多次,才发现丘陵的中央微微分裂出了一条细长峡谷,深峡中似潜藏着暗泉,他的耳畔幻听出了泉鸣,脚步顺着裂谷的边缘一点点向前走着,他似在岩壁上危险地行走着,随时要坠入其中。

  有惊无险地越过深峡,更向前行去,便是马平川的山道,那山道是那样的笔直纤长,他走得很轻很轻,似是害怕稍一用力便会留下浅浅的足迹。

  听说武王殿下去西戎,元和郡主是一早就在城门等他,斩钉截铁地说要跟着他行军打仗,还拿出了大长公主的一封修书。修书是她跪求了一整天才从她父亲处求到的,就是要答允让她跟着武王殿下去下关抗击西戎。

  为此,她当时就将整套的战袍都穿在身上了,远远就能看到的一团火红,骑在白马上英姿飒爽。

  武王此行是统领了精兵三千的,这么多手下跟随,多元和郡主一个也不多。局势紧急,他也不想再多计较,既然她父母都同意了,他就让郡主跟着军队,只是提前说清楚了生死由她。

  骑在马上,偶尔瞧见元和郡主一张素脸陷在火红的铠甲中,更衬得眉眼乌浓,唇红齿白。一卷青丝如瀑,安静地垂落下来。他忽然就非常的想念起不知下落的唐衣来,极想重新闻到唐衣身上那股熟悉的冷香。

  远远望去,一个高大挺拔,穿着银白战袍,一看就是当今武王殿下冯恪,另一个则火红的铠甲外裏着月白色绣玉兰花的大毛披风,身量娇小,墨发垂腰,正是长公主冯玉容的娇娇女——元和郡主。

  这副景象,任谁看了都会暗暗赞叹一声:真乃一对璧人呐!

  这也正是元和郡主想要达到的效果。

  此刻被冯恪惦记着的唐衣,又在哪里呢?

  今日霜重,唐衣刚从下关城的议事厅出来,只穿了件青织金的褙子,绣花缎子鞋薄软,青石地板的冷硬直钻脚心,她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激动的,浑身颤栗。

  离间计果然见效,西戎内部素来有矛盾的双方,这回终于彻底撕破了脸皮开战了!

  适才听得线报上说,犬戎公主遇刺,目前生死不明,下手的人极可能是他们戎族内部人。白起与北耶侯姜鹏分析,估计是震南侯的人。

  震南侯姜旭,最喜欢弄这些暗杀埋伏和刺杀的事情了。作为他的对头,白起对此人的风格也已经了解了一些。

  不能明着去袭杀戎族的天选之女?那就暗着来袭杀呗!没有了犬戎公主,看他北耶侯还怎么得到犬戎族的倾力帮助!

  以犬戎族那护短的尿性,尊贵的天选之女如果真的在他北耶侯姜鹏的帐子里被人暗杀了,那还不立刻调转兵力打他呐?

  想明白了这些,恨得姜鹏直骂娘!

  乱吧,越乱越好!

  唐衣心情好了不少,便想出去走走。天连着晴了几日,今日虽然霜重,日头却是格外的好。她只是觉得这里太安静了些,似乎就住了她和一群勤务兵,放眼望去,下关城郊外连绵群山下的青田不见人影,连山下的一些屋舍,也是一片死寂,没看到有人出入。

  城外的田庄空阔安静,唐衣无意识的走着,忽然摸到了腰间垂着的织金荷包,她打开来看,从里面摸出个冰凉莹润的羊脂缠竹玉佩,竹是翠竹,用细金镶了轮廓,垂了浅碧色的流苏穗子,外面还打着个松绿配鸦青色的络子。

  这是她那次被南彩月推落水小产之前,特意从嫁妆里挑出来的上好玉佩,又让绿柳教了她打的络子。本来这玉佩是准备送给刘宁的。

  这个人从她及笄那次开始,每每在她最彷徨失意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呵护她,那时候只要他在眼前,她对前路便不再担虑,便会有一种润物无声的踏实感春水般渗进心里。

  虽然后来因了一些误会,特别是他移情别恋有了贵妾之后,他性子拧又执怄,她却是更执怄不会服软低头的脾性,于是他们之间疏远淡漠了不少。

  然,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冷战,她也想开了:君既待我不如初,我便待君亦如是。如此,平平静静的过完此生倒也罢了。

  毕竟男子薄幸者居多,如平王那般单一又专情的男子,这世上又有几人呢!

  可是没想到,居然接下来竟出现了这种事情。唐衣这时对婚姻已经彻底死心,没有了丝毫的期望,下定决心离开刘宁。

  她把玩了一会玉佩,忽然手松了松,那玉佩便落在了地上,随即缓步向外走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她身后跟了上来,拾起了玉佩。所幸那块地上是栽种着花草的泥土地,并不曾摔碎了。

  男子用手擦掉了晶莹润洁羊脂玉沾上的泥土,将玉佩藏进了自己怀里,抬起阴郁的眼神看着前方。这男子正是北耶侯姜鹏。

  因为今日同姜鹏一起过来议事,白起知道是她甚喜,非说女孩儿家如此不好,叫了下关城节度使府里的侍女过来,伺候她换了一身月白色绣淡紫凤凰的华服,惊鹄髻上簪着一整套的素银头面;

  素日的瘦弱黑脸中年文士,突然之间变成了个窈窕温软的贵女,着实惊到了姜鹏,看向唐衣的眼光也顿时热切晦暗了不少。

  白起对待唐衣的亲热态度,起先是让北耶侯爷十分不忿的,后来发现白起对唐衣虽然极好,却是将她当成了自家晚辈的那种好,这才将有些狰狞的脸色转换了过来。

  没错,他北耶侯姜鹏看上这个女人了。

  在他们西戎,男子若是看上了谁家姑娘,是可以当场求爱甚至带人去抢亲的。但是想到唐衣却是来自礼仪之邦大顺朝,北耶侯爷就不敢那般随意放肆了。

  他虽然对顺朝知之不多,但也晓得顺朝女子比较重规矩礼仪,极看重脸面的。他要敢去抢亲,惹得人家姑娘要是跟他拼命的话,那他的亲事肯定就完了!

  以前一直对姜旭推崇顺朝的东西嗤之以鼻,现在却只有捏着鼻子装些斯文模样,好娶得自家看上的姑娘。

  至于帐子里的犬戎公主依玛?

  姜鹏表示他压根儿就没想起来那个刁蛮女人!

  晚上白起又说有新战况要议事,此时已是月上枝头时分,姜鹏摩拳擦掌的赶到正堂时,正见一个年轻女人披着蜜蜡黄折枝牡丹披风进屋,女侍为她脱下披风现出里面穿的织金锦缎对襟长褙子。

  女子纤腰盈盈,气度雍容,虽面上含着礼貌的笑,但能看出来略带几丝落寞,正是唐大小姐唐衣。

  “衣衣来了!”

  说话的是白大将军:“你这孩子,大晚上跟着跑什么跑,有他们过来听着就好了。”

  袁绛云只生了这么一个闺女。虽然才又添了个小儿,这闺女可是实实在在的跟亲娘长到了出嫁,必定感情极深。

  再说了,这姑娘也实在是胆色过人,单枪匹马的就敢来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放眼整个大顺,还有哪家姑娘有她这般厉害?

  没有!

  再退一万步说,还有一层原因:却是自己那没材料的徒弟加义子的缘故。

  真是个没出息的夯货!

  承认喜欢上人家姑娘就那么丢你状元郎的份儿呐?非得眼睁睁看着人家嫁人了,又不甘心的去当登徒子骚扰人家!

  什么长安玉面状元郎,不过都是陛下那么随口一说罢了。瞧你办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明儿干脆就改名叫长安第一驴算啦!

  “多谢白伯伯!只是此事既然我也参与了,必定便要参与到底。”

  唐衣是很感激白将军的,没有因为自己只是个小小女子而不屑于自己的计谋,反而极认真的听取了她的话,而且郑重其事的与守城将官一起,商议制订了详细的作战计划。

  即使其中有看在母亲面子的原因,白伯伯的虚怀若谷也是极令她崇敬的。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守城将官匆忙来报:“回禀大将军,武王殿下与元和郡主领三千精兵助阵来了,如今已是到了城门口!”

  武王冯恪来了?!

  不止唐衣惊异,白起也是十分惊诧:武王亲自来了。宫里李妃居然不叫他儿子看守着皇位了?居然舍得放他出来?

  月下,此刻下关城的城门已然大开!

  领头一银甲、一红甲两名年轻将军,纵马率领着三千精兵无声而快速的进了城。

  “唐大小姐,好久不见。”

  简单的接风宴上,武王冯恪一身质地非凡的银色衣袍,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

  不得不说武王殿下的长相是俊美的,脸上带着疏离而礼貌的淡笑,跨着一把品质极好的宝剑,腰间还坠着一块玲珑通透的玉佩,着实气质非凡。

  屋里光线比较暗,但众人还是看到了随他一同的元和郡主。

  此刻她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色绣淡金牡丹花的长裙,外面罩了件莲青色夹金线的缎袍,眉眼柔和淡雅,细长的眼睛随了长公主,眼中像汪了水雾,迷离多情。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竟比在长安见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明艳妩媚,如被柔风细雨催开的娇嫩花朵,喷薄盛放。

  “见过白将军和诸位大人。”元和郡主柔声细语的说道,随即施了个标准的宫礼。

  “末将本以为唐大小姐乃是少见的女中豪杰了,不想郡主也是非同凡响呐!哈哈哈哈!”白起爽朗的笑着。屋子里所有将官亦是纷纷附和称赞。

  元和郡主十分得意,却故作谦虚的说道:“元和惭愧啊,只是想着能为王爷牵马坠蹬,添衣倒茶而已,万万比不得唐大小姐的本事的。”

  她一边自谦,一边却不带损字的将唐衣贬了一顿。本以为说完后必定会让众人鄙夷唐衣,不料却意外的发现所有的人,都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忍不住有些尴尬,摸了摸鬓边的珠花又回忆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感觉她也没说错什么呀?

  唐衣微微一笑道:“郡主过谦了。唐衣却是并无甚本领,才是万万不敢与郡主比肩呢。”

  守在屋外的守卫们们听到里面的笑声,纷纷往屋里探头偷看,又相视一眼,抿着嘴暗暗偷笑:

  这个什么郡主,简直是跑来丢人的好吗?连问都不问唐大小姐都做了些甚么,就敢大言不惭,说话间想把唐大小姐比下去!

  屋里静了半晌,又有细细碎碎的说笑声飘出来。

  深蓝的天幕上挂了钩淡金色的上弦月,仿佛也在笑有些人的不自量力。

  长安。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昭庆帝,在无数次笔走游龙后,终于忍不住心里积压的愤怒,一把推开紫檀木书案上摞摞的公文,骂道:“这些狗屁言官,成日里就知道弹劾这个训斥那个,到真做实事的时候没一个能用的!”

  “弹劾鲁知府?那黄河決堤的水你们去治?弹劾齐提督?贵州的难民问题你们来解决啊!”

  越说越愤怒,昭庆帝一气之下将折子全部拂到了地上。

  内侍们都噤若寒蝉,一个个低头做装死状。

  “皇上您是怎么了!谁气着您了?”随着个娇声娇气的声音传来,只见有玫瑰红洒金五彩凤凰纹披风一闪而过,迈进来两只缀着珍珠的软底绣花缎子鞋。

  往上看,鞋子的主人长眉入鬓,娇美如弱花扶柳,正是皇上宠爱的麟趾宫的孙贵妃娘娘。

  “皇上莫生气了,若是那些迂腐的文书看多了烦的慌,不如且丢下会子,跟臣妾去用些点心下会棋罢!”孙贵妃体贴的说着。

  昭庆帝听了,平时还笑言孙氏不通文墨有些粗糙,此时倒觉得她说的挺顺耳。于是竟然真的颌首同意了。

  穿过穿堂,过了正厅,便走到正房,中间游廊上许多绫罗遍身的宫女,或端着摆盘,或拿着器皿,来来往往没有半点响动。

  门房的廊外摆了应时节的花草,挂了色彩不一的鸟儿,几个宫女立在门边,一看到孙贵妃便急忙赶着跪了下来给她请安。

继续阅读:第一百零六章 一计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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