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莹哭哭啼啼扑过来准备抱袁广的大腿,却被袁广机警的闪开了。开玩笑,这个女子小公爷认识,不是唐庭之的那个庶女嘛?
袁广此人是混不吝,但还没混到什么女人都乱来的程度。此女好歹也叫过妹子两年嫡母的,如果真被她给缠上,可算什么倒霉事呢!
李彦飞此刻也清醒了过来。
他依稀记得自己进来喝了一杯茶,然后便浑身发热头脑不清了。茶呢?茶有问题!
跌跌撞撞跑到桌子旁边,李彦飞伸手便去拿茶杯。唐月莹见状,急忙抢过去装作气愤打他,趁机使劲碰了下他的胳膊肘——当啷一声杯子落地,一下子摔了个粉碎。
完了!
李彦飞目瞪口呆,然后回头怒视唐月莹:“你干什么?”这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唐月莹见证据没了,这才放下心来,脸上怒气冲天的叫喊:“我就是要打你这个登徒子,都是你坏了我的清白,如今国公爷在此了,看你还敢放肆么?”
国公爷?难怪看着气度不凡呐!
李彦飞大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喊叫道:“国公爷明鉴啊,我是冤枉的,这杯茶不对劲……她这茶里有问题!”
袁广早看得一阵心烦。
你们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干了些什么管老子屁事啊,一个个跟老子喊什么冤枉?老子又不是江黑脸那京兆伊。
他没好气的一甩袖子:“多大个人了,还被个小女子算计,你二十年都活狗身上了吧,恩?喊冤要去京兆伊,挺大的人了不明白事儿呢?”
袁广是什么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今天这场面,他搭眼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心里恶心的很——看着这么清爽机灵的个小姑娘,怎么心里如此龌龊下流?
幸亏今儿个不是老子上套!
明面上他朝着李彦飞发脾气,实则是教那小子怎么做好。说完了话,他立刻回头便走,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这屋子里的空气都是污浊不堪,袁广多待一刻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亵渎。
身后传来唐月莹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李彦飞的怒吼,渐行渐远……
过两日,便听说唐家上了个请罪折子,以女失德自请削去次女齐王侧妃之位,之后李家便与唐家准备联姻了。
唐衣半合着眼睛听绿柳说完八卦,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想道:梦中的前世里最后便是这二人成了亲,如今兜兜转转俩人又成了一家人。不过这李彦飞脾气暴躁,这回又是被算计着娶了亲,只怕以后庶妹的日子不好过,要成怨偶咯。
不过,无论如何那都不关她的事了。
许是过年心情好,许是听完八卦心里轻松,当夜唐衣睡得极沉。
她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此梦当真稀奇,居然是从她十岁时的那个奇怪的噩梦,接着开始往后做了——
唐衣既然身死,唐家遂将唐月莹嫁了过来,李唐两家重修秦晋之好。因为青年夭折,唐衣被借故葬在了一处荒郊野外,并未进李家祖坟。
这天夜里,一个喝醉的男子踉踉跄跄走错了路,来到了这里。唐衣梦中看得清楚,此人竟是前夫刘宁!
这个唐衣知道:刘宁的娘子不守妇道与齐王私通,给刘宁戴了绿帽子还反诬他一口,最后只是被判了和离了事;
刘宁又是窝囊又是憋屈,怎奈齐王势大,小胳膊拧不过人家粗大腿,只得咽下这口气。然而他心中实在难受,于是这些日子几乎是天天酩酊大醉。
醉了的人看不清楚眼前,竟被唐衣的墓碑绊了一跤重重跌倒。刘宁爬起来破口大骂,将那墓碑当做了出轨的娘子拳打脚踢,将墓碑都打得歪到了一旁。之后他却又搂着那墓碑放声痛哭一场,仍旧跌跌撞撞离去了。
次日,一位锦衣公子恰好骑马经过此地,看见孤坟荒凉墓碑歪斜,不由得心里一动,下马给她扶了正,仿佛知道她的事般叹了口气,说道:“唐氏长女,下辈子,擦亮眼睛找个良人罢。”随即亦上马离去。
唐衣梦里瞧得清清楚楚,此人竟与夏末长的一般无二!
她心中骇然,想道:这是什么缘故?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为什么能看到这些事情,仿佛真实发生过的一般……好生奇怪啊。
她想走,却不知为何脚底似乎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好陪着自己的坟墓一起站在那里。
只见天空云卷云舒,世间花开花落,时间仿佛过的极快,树木草叶绿了又黄,弹指便是一年。
忽然郊外来了一大群人,看模样打扮像是官差,后面还跟着穿着短打的布衣工人。听他们说话,原来朝廷发生了大变故——
武王殿下登基了!
那齐王殿下呢?这些人没提,但却提起另一件事来:唐家和李家作为叛王的余孽,两家人全部查抄入狱了!
此外,狱中为了检举立功好减轻自己的罪责,两家人狗咬狗互相乱攀咬,却咬出唐家长女当年乃是被李彦飞误杀之事。
武王殿下听闻底下人禀告,下令立刻将李彦飞处以极刑,并迁唐衣之坟从荒野到另外一处风光好些的地方,以告冤魂在天之灵。
天哪,没想到最后武王殿下居然给自己报了仇!
梦中的她心有所感,发觉脸上一片潮湿,用手一摸,竟然已是泪流满面。
耳旁有个老者的声音叹了口气说:“唉,前有因后有果,要是这个还好,只怕会生出其它的孽缘呢。罢了罢了,本大师就做做好事,提醒提醒她吧。”
谁说话?
唐衣扭头看去,眼前却金光闪闪几乎睁不开眼睛,老者嘿嘿笑了:“看啥?你现在还是个孤魂野鬼儿,一缕残魂呢!等你回去,记得来护国寺找我便是。刘家小子非是你的良人,记得千万不可答应他家!”
刘家?刘宁?
唐衣恍恍惚惚的忽然问道:“为什么?”
“老天爷,你怎么还要问这个话!”老者絮絮叨叨的抱怨道:“坏了,坏了!费了老夫百年修为,你还是避不过刘家子这一难。现在赶紧闭上你的嘴什么都不要说,这就回去吧!”
说着便使劲推了唐衣一把。
老人看着年岁挺老的,没想到气力倒是挺大,唐衣被他一把推得栽倒下去,不由得惊叫了一声,一下子立刻便醒了过来。
烛火犹自昏暗,额头上一片冷汗津津。
唐衣出了好半天神才回到现实中,再看外面已是窗户纸发白。梦中情形还历历在目,现实里的她却在国公府与母亲欢度新年。
护国寺的无心大师,究竟是不是梦中的那个老者?如果是,为什么上次却认不出她来?刘家子、刘宁,夏末大人,和武王殿下,现实中与她有纠葛的三个男子,梦中也都出现了。但是这个梦……实在是太奇怪了!
天快亮的时候,唐衣已是醒得双目炯炯。绿柳进来伺候小姐,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大表姐袁溪也回来了。
因着过年,所有的大小官员也放了假。是以少詹事袁溪也得闲回家。忙碌完了今年的科考,袁溪这个少詹事办事妥帖又极妥当,得到了詹事大人的赞扬,年底考评非常不错。
可她回来同父亲母亲说了后,父母只是赞了几句,却并无十分的喜色。袁溪便明白了——只怕自己只有哪天嫁出去了个好人家,家里人才会真正开心。
身为女子,什么时候都与男子不一样被看待。
唐衣在堂屋里看到她的时候,只见这大表姐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看透了一切世俗的模样。
因着天气极好,袁溪今儿里头穿着件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云纹绉纱袍,只外头罩着件妆锻狐肷褶子大氅,修长的颈子上围着白狐围脖,越发显得十指纤纤,肤如凝脂,朱唇一点如丹红,腰肢纤细,四肢纤长,瑶池仙子般气质脱俗;
虽然年下,她却仍然只峨眉淡扫,胸前戴着个镶嵌着羊脂白玉云纹的黄金牌,更显得出尘绝艳,仍然掩不住那绝色容颜。
美目流转,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带着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而无比绚烂。
看着袁溪的美貌,纵然唐衣身为女子也几乎被她迷住了。离开齐王后的袁溪,仿佛百花齐放,尽情绽放出她无与伦比的美丽。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一首诗词下意识浮上了唐衣的心头。
袁溪正在笑着面对祖母问话,两个婶婶、姑姑和祖母都对她的少詹事身份十分好奇,问了许多问题。袁溪都耐心的一一对答。忽然无意中瞧见唐衣正在对着自己瞧个没完,不禁失笑道:“怎么的,你不认得我了么?”
“那倒不至于。”唐衣笑眯眯的答道:“主要是袁少詹事风采迷人,太好看啦!”
袁溪眉毛一拧:“你这丫头!说起来我还没恭喜你呢,靖国郡主,嘿,好气派呐!”她掩着嘴巴笑起来。
“溪儿丫头是个好的。”祖母杨老夫人笑呵呵的,满面慈祥的看看孙女又看看外孙女:
“衣衣也是个好的。咱们家里出来的丫头,个个都绝对是拿的出手的!”
“谁说不是呢!”华氏急忙接话道:“女少詹事官,莫说大顺开国以来没有,就是前朝也没听说过。老话儿怎么说的?这可是会记载到书上千古流芳的哩!”
李氏快生了,坐立不安总觉得浑身难受,但大过年的她又不好一个人回院子里自在去,强捱着跟随众人笑道:“叫我说呀,还是衣衣厉害了,没出过远门的大家闺秀,居然那么大胆子敢独自个儿去西戎,还敢上战场呐!”
“要不怎么圣上封号靖国呢?衣衣若生成男儿,必定又是一个大将军了呢!”
其它两个舅母也顺势夸赞了一大通唐衣,顺便夸赞小姑教养有方。袁绛云一旁坐着只是笑,怀里抱着儿子阿离。
唐衣的亲弟弟阿离如今五个月了,已经会咿咿呀呀的舞着手脚,看见大人们都笑了他也咧着没牙的嘴笑,笑得口水流了老长也不知道。
说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袁绛云发现了李氏的不对劲,悄声说道:“大嫂子,你不舒服?这日子也近了你可也小心着些,不如跟娘说一声回屋去罢。”
李氏肚子里正一抽一抽的疼,正寻思是不是中午自己一时嘴巴馋,甜糯米糕吃多了?颦眉硬是强颜欢笑坐着,实在难熬。听见小姑这么说,她巴不得一声便笑道:“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于是跟杨老夫人说了声,随即丫鬟搀扶着回房去了。
还没过去一刻钟,便瞧见李氏院子里的丫鬟气喘吁吁跑了来道:“回老太太、二夫人、三夫人、大姑奶奶……我们夫人要生了!”
杨老夫人急忙站起来:“老大媳妇要生了?老二老三家的还有云儿,咱们快过去看看!”说完,自己一马当先拄着拐杖了便往门外走去,慌的丫鬟们赶忙跟着搀扶老太太。
华氏与孙氏见了,只得也赶忙跟了过去。袁绛云吩咐唐衣和袁溪:“你两个留下莫要过来了。”便将怀里的儿子交给奶娘,自己也抻了抻衣服跟着离开。
于是表姊妹两个一边逗阿离一边闲聊。袁溪先说道:“论起长安城这些贵女我只服你,竟然说和离就和离还跑去了西戎……你就不怕么?”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来去摸唐衣的身上:
“倒是让我摸摸,你的胆子是什么儿做的?”
唐衣被摸得发痒笑着躲开了她的狼爪:“你还说我,怎么我去西戎打了个转回来,你这个齐王妃就变成了少詹事倒是说说?我听说圣上好不责骂了一顿齐王呢!”
袁溪大大咧咧的说道:“有什么说的,左不过是我受不了那臭男人的德性罢咧,别人是三妻四妾,冯奕那厮是后院几十个……不说那些臭男人了,快给我讲讲西戎吧!”
她两只眼睛都闪着羡慕的光:“你怎么上战场的呢?当真跟着去打仗了?都见到谁啦?”
这姑娘从闺阁里时就喜欢看游记传记,做梦都想出门亲自好好经历一番,奈何身边总有人管束。
唐衣抿着嘴一笑:“看你这么可怜,年后我还要去下关城一趟,现在那里算是我的封地,我有权要求一名随行官员的,你这个少詹事可愿意去否?”
“我去我去!”
袁溪兴奋的几乎都要跳起来:“咱们说定了啊,你不许把这个事情给别人,靖国郡主,你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