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孙传庭并没有把钱孙爱这个宝贝般的人物隆重的推出给大家,只粗略的说,他是皇帝亲自派来的一位御医,医术非常高超,是来帮助大家治疗瘟疫的。然后就宣布散会,并且通知晚上所有参将以上的武官,以及幕僚全都到家里来吃饭,他要大摆筵席,款待大家。
钱孙爱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失落,相反从孙传庭的眼神里面看出一些端倪,觉得他可能有什么猫腻。果然,等大家都走了之后,他把钱孙爱单独流了下来。大家一看这种情形,对钱孙爱的态度大为改观,暗香,这小子肯定是总督大人的心腹。
孙传庭把钱孙爱带到了自己的书房里,抄起一本书往桌子上一扔:“难难难,实在是难,难于上青天。”
“我说,老孙,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这么困难的。”钱孙爱没大没小的说。
“嗨,钱兄弟你不知道,别看我刚才在前面说的天花乱坠,其实,这次出征大有问题,大有问题呀。”
“是不是瘟疫?”
“瘟疫是一个方面,现在你来了我也就不担心了,还有几个棘手的问题需要解决,要不我为什么把你留下来商量呢!”
“打仗的事儿我可干不了。”钱孙爱嘻嘻的笑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美女领这个小孩子,嘿,你懂的。”
“你太有才了。”孙传庭说:“那是贱内!”
钱孙爱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啊,是嫂子,真是,真是太漂亮了,老孙你真有福气,太有福气了。”
“有什么福气,我在诏狱这几年全靠她一个人操持家务苦苦支撑,跟着我只是受罪而已,一言难尽啊。”
“孙总督指挥若定,一举平定叛乱,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安定天下非你莫属,以后好日子多的是。”钱孙爱学着刚才那些人拍马屁说。
“别说废话了,赶快帮我想办法吧。”
“可你总要让我知道,到底有什么事儿让你这么为难吧。”
“目前,嗯,贺人龙!”
“贺人龙不是你的爱将嘛!”钱孙爱冷笑道:“刚才他献给你的那些人头,分明都是些普通的百姓,你这位总督真的看不出来吗?”
“钱兄弟,我实话给你说吧。自从天启末年,天下大乱,朝廷屡次派兵,国库早已空虚,根本发不出饷银。没钱就没人卖命,所以很多将领都通过放纵部署烧杀淫掠换取手下对自己的忠诚,进而稳定军心,不但贺人龙如此,别人也是这样。就连皇上对此也是一清二楚,我虽然有心整饬,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就是朝廷的父母官,这就是老百姓们心目中救苦救难的神,难怪这么多人起兵造反,这就是传说中的逼上梁山,关闭民反吧。钱孙爱捡起地上的书,冷笑道:“你们这样干,难怪贼军越大越多。”
“我也知道你会生气,但贺人龙毕竟做的太过分了。而且他连续三次临阵脱逃,导致傅宗龙、汪乔年等四位总督以身殉职,临来的时候,皇上给了我密令,让我务必除掉贺人龙,你说我该怎么办?”
“可是刚才你还在给贺人龙请功?”钱孙爱惊讶的差点把舌头咬断了。
“你不在军中,自然也不知道军中的事儿,自从洪承畴总督上任三边总督以来,这种杀良冒功,夸大军功的事情几乎已经成了惯例,一方面为了让皇帝听了高兴,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弟兄们搞点福利,实在是无奈之举。”
听他左一个无奈,又一个没辙,钱孙爱心中顿时有些鄙夷,到现在他才看清楚孙传庭的真面目,真是应了那句话,天下乌鸦一般黑呀。皇帝的赏赐,说来说去不也是纳税人的钱嘛,不也是搜刮来的吗?
“贺人龙的事儿好办,直接杀了不就完了。”
“真的是那样就好了。”孙传庭道:“贺人龙当兵多年,有一定的威信不说,他的嫡系部队,几乎一半都是姓贺的宗族势力组成的子弟兵,若是一刀把他杀了,万一他的部下闹起来,我岂不是失去一支精兵。”
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钱孙爱虽然也痛恨贺人龙,但是对孙传庭现在的做法也不敢苟同,救国救国,现在变成了欺上瞒下,大明朝果然很杯具。
“那你找我来——”
“想要借毒药一用!”
“不会让我背黑锅吧。”钱孙爱咂了砸嘴。
孙传庭大叫冤枉:“兄弟,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咱俩是有真感情的。”
“这年头最靠不住的就是感情了!”
“那么你想要什么?”
“其实先前我也跟皇帝说了,我想要当南京知府,可是皇帝不答应,你看这次是不是帮帮忙!”
“这没问题!”孙传庭说:“南京知府我给你搞不定,但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的同州府正在出缺,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补上去,不过你必须先立功才行。”说这话的时候,孙传庭心里暗自讥笑,只要钱孙爱答应了,那就等于是上了他的圈套,同州知府不好当,那里接近西安,到处都是土豪劣绅兼并土地,他早就想要治理,可是拿那些人没有办法。皇上也派不出合适的人选,所以这事儿肯定能成。
“你也太腹黑了,我说南京知府,你让我当同州知府,这不跟没答应一样嘛,不行不行,这笔买卖不能做。”
“兄弟,你也太死心眼了,当官这种事儿没几个随心所欲水到渠成的,同州也好,南京也好,都是知府。将来是可以调动的呀。”
“真的?”
“绝无虚言。”钱孙爱一听,觉得也可以,他之所以急于要当南京知府,无非就是为了日后能够带兵保住自家的人身财产安全,孙传庭的主意虽然是走了弯路,但只要最后能达到目的,还是可以干的。
“嘿,还是不行,差点被你害了。”钱孙爱耸了耸肩膀:“你这是跟我耍花招。”
“这话怎么说?”
“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神医,如果贺人龙死于毒药,他们肯定都会怀疑我,没等我当上知府,就被人给剁了,我看还是算了吧。”
孙传庭笑道:“你太误会我了,我岂会害你,我知道兄弟有大才,肯定能拿出几种能让人‘死因不明’的药物吧。”
“那万一要是不行呢?”
“我在外面埋伏一百精兵,直接冲进来把他擒拿,然后宣读圣旨。”孙传庭咬了咬牙齿发狠的说道。
“好,那我去准备准备。”
钱孙爱本来打算去安置一下长平和钱三,可是没想到一出门正好看到贺人龙。贺人龙正在总督府的石狮子后面撒尿,一看到钱孙爱出来,马上提上裤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挤眉弄眼的说:“嘿,小娃娃,到大爷这来,大爷有话问你。”
钱孙爱眼珠一转,装傻充愣的,点头哈腰的走了过去:“大爷,您有什么吩咐?”
“给你!”贺人龙随手丢出一锭十两重的黄金,然后把钱孙爱拉到了偏僻的地方,瞪着眼睛说:“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不然,掐死你。”
“是是是,您请问,请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算你小子机灵,我问你,总督大人的书房在哪里?”
钱孙爱纳闷的问道:“你问这个干嘛,自己不会进去看吗?”
“废话,老子要是能进去还用得着给你金子,你不说,你不说的话赶快把金子还给大爷。”贺人龙把牛眼睛瞪了起来,嗓子里发出呜呜的怒气。
钱孙爱赶紧装作惶恐的说:“大爷息怒,总督大人的书房就在内宅的第三间房,靠左边的。”
“有几个侍卫?”
“六个!”
贺人龙摸了摸胡子:“那,那他的卧室在哪?”
钱孙爱摇头:“你去问他老婆吧,这事儿我可真不知道。可是你问这个干吗?”贺人龙咳嗽了一声:“什么,有什么,大爷是要给总督大人送礼,害怕找不到门口,滚滚滚,赶紧滚蛋,狗东西。”
钱孙爱正要走,又被他拉了回来,抢走了手里的金子,顺便一脚把他踹倒在了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钱孙爱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赶忙施展轻功跳上了墙头,然后一路跟着他,不久之后就看到他进了一座平常人家的院子。他想,贺人龙好端端的问这些做什么,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如去探个究竟。
贺人龙走进屋子里,里面传出来说话的声音。钱孙爱赶忙跳上屋顶,把瓦片掀起来一看,差点吓死,我的娘啊,怎么会是他呀?
只见那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除了贺人龙之外,还有一老一少,老的五十多岁,丰=满而白皙的脸上染上了风尘颜色,服装整洁,风度儒雅,还有一部雪白的山羊胡子,只是那眼神有点怪,仿佛里面隐藏了无数的狠毒与奸诈。
而年轻的那个,钱孙爱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宽肩窄腰,鹰钩鼻子,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带着一撇傲人的冷笑,不是侯方域还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这碰到他了呢?钱孙爱决定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谁知道不听还好,听完之后,更加吓得体无完肤。
只听那老者以尖细嘶哑的南方口音说道:“你这样当断不断,真不怕死吗?”
贺人龙说:“只怕你们情报不准,把我老贺给害了!”
侯方域跺脚道:“左平贼的信你也看了,不信我还不信他嘛,现在我爹爹也在这里,都是冒着性命之忧来的,实话对你说,今晚孙传庭就会对你下手,除非你先下手为强,杀了他,投奔左将军,否则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