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种情况很容易抑郁,其实她早有察觉,也查过很多资料,知道自己应该多倾诉。可是,她最理想的倾诉对象,除了小范,没有别人。
夕阳西下,海兰坐在办公室后面的座椅上,被笼罩在一片淡淡的余晖之中,那张清丽动人的脸颇显出几分孤寂和落寞。
她的语调很平,中间的断句也很清晰,完全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小范的心跳不时加快或者漏拍,在她平凡的日子里哪会有这样的惊心动魄,如果落在她身上,她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她不敢打断海兰,知道对方并不需要她的意见,所以就那么安静地听着,在海兰看她的眼睛时会很认真地轻点一下头算作回应。
一个小时,转眼就过去了。
海兰二十七岁的人生,从第一页到最新一页,和盘托出,小范在听到海兰说“讲完了”这三个字时,突然哭得像个孩子,连妆都花掉了。
“小范,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
“海兰姐,你真是太伟大了!”
“没有人愿意做一个伟大的人,尤其是以这种悲壮的方式!”
海兰吐出一口浊气,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勾唇浅笑。
“海兰姐,我觉得你早晚能成功地从那个魔鬼身边逃走。需要我的时候,尽管说话,上刀山下火海,我范冰洁万死不辞!”
她边哽咽边说,海兰被她后一句话逗笑了。
“上刀山下火海真的不用,太严重了!”
小范愣了一下,破涕为笑。
下班以后,海兰不想回程诚的别墅,便一个人去了电影院。手机推送的新闻里有一部著名导演的文艺片,她很想看。不过,坐在电影院里,身边没有明轩陪伴,却还是第一次。
她只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平复一下乱糟糟的情绪,而看电影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电影的男主角是她很喜欢的一个男艺人,作品不多,不过每个角色都塑造得很成功,而且,他长得和明轩有点儿像,尤其是微笑的样子。只是可惜了,一小时四十分钟的电影,男主角一次都没有笑过。
大灯亮起,放映厅里亮如白昼,海兰安静地坐在那里,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起身往门口走。
刚刚走出去,就差一点儿和程诚撞了个满怀。
她只顾着低头走路,没有注意到。
海兰眉骨微扬,满脸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给你打电话,没有人接,我就打给小范了,她说你好像来看电影了,而且每次看电影都会来这儿!”
“哦……”
海兰不想再说别的,绕开他往前面走去,程诚迈开长腿追了上去,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好在,电影播完了程诚才来,不然他看到男主角的长相,十有八九会生气。看来,以后不能再看那个男艺人的电影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海兰的手指有点儿凉,程诚停下脚步,把她的两只手包裹起来轻轻地搓了一会儿。
“是不是放映厅里的空调开得太低了?”
“不算低,我大概是宫寒吧!”
身边有一群青年男女成群结队走过,笑闹着,有点儿嘈杂,程诚一时没有听清海兰说了什么,倾身凑近了一些,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耳畔。
“什么?”
她微微后退了一小步,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宫寒!”
不自觉加重的语气已经透露出她不耐烦的情绪,程诚的脸色有点儿尴尬,他松开了海兰的手,转而虚虚揽住她的肩膀。
“饿了吧?想吃点儿什么?”
“日料吧!”
“好!”
附近没有日料,海兰说出一个地址,程诚开着车,穿越半个城市带她去吃了据说很有名的那家日料店。
程诚以为海兰喜欢吃,不停地给她夹菜,可只有海兰心里清楚,她不喜欢吃,是明轩喜欢吃。吃着这个,她能很轻易地回想起和他一起吃日料时的情景,音容笑貌,历历在目,那是她唯一的温暖和慰藉。
爱琴海之行以后,程诚一定会让人死盯住程诚,恐怕以后再见到明轩的可能微乎其微。她害怕自己真的会习惯和程诚在一起,会麻木地接受一切,成为行尸走肉。她努力地想抓住点儿什么,唯一想到的就是让明轩一切的生活细节进入她的日常,活成明轩的样子。
那样,她便可以永远记得他,直到死去!
海兰低头猛吃,没有抬头看程诚,也没有说一句话。
程诚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我父亲得了癌症,可能没有多少日子了,他希望我们可以回老宅去住一段时间!”
海兰动作一顿,随即淡淡开口:“那你去吧!”
她刻意忽略了“们”字,把自己择了出来。
如果程耀庆之前对她的态度不是那么冷漠,她怕是还会再会说点儿别的。没有必要演了,多说一个字便都觉得多余。
“不是我,是我们!老头子知道我认定了你,没有办法,只能认了!”
“可是我们并没有结婚,我过去住恐怕明不正言不顺!”
“老爷子都说让你去了,他不在意,我们还在意什么啊!”
程诚的手机响了,他稍一分神,说话便没有那么小心了。谁知道,一句话就戳到了海兰的痛处,她猛地把筷子拍到桌上,脸色立刻冷下来。
电话是贺文凯打来的,他轻易不会打电话,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他不想让海兰听到他们的通话内容,可海兰生气了,他又不好扔下她出去接电话,正犹豫着,海兰突然站起来,冷声说:“我不是冲你,我突然心情不太好!你接电话,我出去透透气!”
这样也好,程诚笑了笑,目送着海兰拉开门出去。
走廊里铺着地毯,隐藏了她的脚步声,所以她往右边走,转过第一个拐角时,靠墙站着的叶朗正往另一个方向看,并没有注意到海兰。
“……放心,我会想办法进到他书房的,证据就在……”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转过头,警惕地朝这边张望时,正好对上海兰疑惑的目光。
叶朗神色一窒,不过下一秒便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那好,说定了,咱们改天再聚,我请客!”
他不确定海兰有没有听到什么,可还是得硬着头皮演戏,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她刚刚站到那里,没有听去关键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