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白诺年觉得自己拽不住她了,要失去了她了。
林晚歌下了车,白诺年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力气追上去,便靠在了驾驶座的椅背上。
白诺年没有跟上来,也算是林晚歌意料之中的事。林晚歌自己到了林晚清的病房前,隔着窗看进去,林晚清一个人躺在那里,安静至极。
身边的林阿姨似乎在哭。
林晚清轻轻地推开门,林晚清没什么反应,她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没兴趣了。林阿姨抬眼,看见林晚歌的那一瞬间,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若是可以,林晚歌怀疑,下一秒她便会扑上来,将自己啃得连血肉都不剩。
“你怎么来了?”
林阿姨的声音似是从牙床里蹦出来的,林晚歌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别开眼:“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来看看晚清的。”
“她没死,你是不是觉得不甘心?还是她没死,你觉着可以心安理得了,和白诺年高枕无忧了?”
她的话不仅刺激到了林晚歌,也同时刺痛了林晚清。
林晚清在那一瞬间甚至觉着有些恍惚:林晚歌是谁?白诺年是谁?
林晚歌咬了咬牙,只觉得自己如何解释都是白费的:“我从来没有这些个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林晚歌什么都不大在乎的表现惹恼了林阿姨还是如何的,一直坐在那儿的林阿姨忽然站起身,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地,给了林晚歌一个大嘴巴子。
林晚歌不是没反应,或许从踏进这扇门的时候她便预料到了,她脸上没有惊讶,更没躲,而是这样生生的挨了一巴掌。
“打也打过了,阿姨,这是病房,这样对晚清不好。”
林晚歌的言语中听不出喜怒哀乐,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样反倒让人觉着,林晚歌其实一点都不委屈,哪怕是面对对方这样无理的动作,她也在很坦然地面对。
“你们能不能不吵了?妈,你出去。我知道,林晚歌有话跟我说。”
一直没说话的林晚清终于说话了,但她谁也没看,只是侧着身子,眼神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林阿姨的眼眶都红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好,妈不吵你了,这就走,你别激动,对身子不好。”
哪怕是不甘心,林阿姨还是瞪了林晚歌一眼之后,关上了门。
良久,林晚清才将一直在飘的目光落在了林晚歌的身上:“坐吧,我妈的性子,这么多年你也知道,对不住了。”
林晚歌愣住。
甚至有些战战兢兢地,才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啊?可是我真不骗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死。”
林晚歌的心凉了一大截。
她从不觉得林晚清可笑,她也知道,一个活到二十来岁的人,没体会过世界的美好,眼里心里的世界,只有白花花的一片是多难受的一件事。
可是就在林晚清说‘我只想死’的时候,林晚歌恍然间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无论怎么说,她林晚歌,就是造成这样一个悲剧的罪归祸首。
“我不在了,你和白诺年便没有了顾虑,不是吗?其实说来,也是我自作自受的。毕竟那会儿,我要是不拿自己的病来威胁你,你也不会这样。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所以从来都不考虑你们如何,我的世界,只有我自己。”
林晚清一边说着,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其实她不想这样懦弱,可二十多年了,她真的累了。
林晚歌哑言。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一个已经从鬼门关里走出来两次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去劝诫一个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什么花鸟鱼虫的人,告诉她世界有多美好。
林晚歌自认为自己没多少感受到世界的美好,更别说林晚清了。
“不是的,我们都希望你好。”
这句话很无力,哪怕发自真心。
所以林晚清也笑了。
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希望我好?看我这么痛苦地躺在病床上,就是为了我好?我想要一个痛快。”
林晚歌不知道能说什么,慌忙逃出了林晚清的病房。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发觉白诺年还在车上。林晚歌拉开了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白诺年什么也没问,也没开车。
林晚歌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压着,难受得紧,可细细想来,也没什么要发泄的。
身旁的白诺年一直不说话,似是在等待林晚歌的一个审判似的。
直到林晚歌隐隐哭出声来,白诺年才有了动作,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伸了伸手,最终还是将林晚歌搂在了怀里。
“她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死……”
林晚歌说着,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似的,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白诺年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他想要安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怀里的人忽然安静了,他的心跳似是漏了一拍,推开林晚歌——
果然,晕了过去。
这不是什么好事。
白诺年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六神无主,想送她上去就诊部,但最后也不知道是手脚不听使唤还是内心有个声音在叫嚣,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林晚歌送回到了网吧。
将林晚歌抱在怀里的时候,白诺年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
叶捷坐在客厅里,见到白诺年这样抱着林晚歌走进来的时候,果真是被吓了一跳,但好在没有像白诺年这般六神无主:“快,把她放沙发上,我给你找药。”
白诺年颤颤巍巍地将林晚歌放在了沙发上,叶捷找到了药:“愣着干什么啊,端水啊。”
白诺年立马到饮水机跟前,倒了一杯水。
但叶捷实在不敢让白诺年给林晚歌喂药了,生怕他这样颤颤巍巍的,泼了林晚歌一身水都不自知:“你扶着她,我来吧。”
白诺年照做。
好在也不算没了魂魄,叶捷废了好一阵,终于让林晚歌把药咽下去了:“好了,休息一阵,大概也就没事了。”
白诺年没搭话,而是就着刚才的动作,将林晚歌抱得更紧。
叶捷没搭理他,将瓶瓶罐罐处理完,才问:“她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