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捧上一壶清茶、两个瓷杯,躬身退到一边。屋内顿时萦绕起一股浓郁的茶香。
陆柏为自己和王月轩斟了茶水,喝下一口道:“宽儿说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发掘那条密道?”
王月轩也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说道:“堂兄说,每月月圆时分水木山庄屋后的水井附近都会出现一点痕迹,这个痕迹就是密道的入口。所以我打算趁着本月农历十五先去看看。”
“嗯,不错。看来宽儿至少把事情的关键都讲给你听了。只是听说水木山庄里还有很多秘密,包括充满这座宅子上下的怨灵之气,恐怕也不是找出那位抗日志士留下的东西就能平息的,而是要靠其他的途径。他在今年三月准备了一些东西给你,说哪天你来了会让你带着来。王公子你八成也拿到了吧?”
“嗯,已经收好了。只不过我到现在都想不通,那些高香和药物——就是百草续命膏——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究竟派什么用处?还有堂兄给我的三道锦囊,是用针线把封口处密密地缝起来的,一时间我也没舍得拆开一看究竟。”
陆柏笑道:“高香的事情我相宽儿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药物的用处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至于说锦囊妙计的用法,在你接下来感到最困苦的时候拆开看看,会有所启发的。所以建议你把三道锦囊随时带在身边做应急用。”
王月轩听了半晌都了无头绪——这摆明了是没告诉自己具体怎么用这些宝贝嘛!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老师的话弟子还是不明白。”
一边良久都没说话的云峰忽然插口道:“月轩兄,你可真笨!再不开窍师父可要生气啦!”
陆柏微笑道:“弄不明白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轩儿是个凡人,不能以我辈资深道家弟子的标准来要求他。相信他还是个很聪明的人,峰儿再胡言乱语我可打你手心!”云峰无奈地笑了笑。
王宽也微笑道:“不管怎么说,我先去水木山。若是运气好的话,这个月十五我就去取那道关于731部队的资料。谢谢陆老师的茶,我该走了。”
陆柏师徒把王月轩送出道观。一路上小伙子悠闲地吹着口哨,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才到十五月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放松一下,走走附近的景点。
正在大街上边走边想着心事,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王月轩的思绪——
“前面那位公子请留步!”回头看去,竟是一个算命先生打扮的中年男人。王月轩有点愣神,心想:“我跟这人认识么?”
那个算命先生紧赶慢赶才跑到王月轩的身旁,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子可是刚从那间水云观里来的?”
定睛看去,见这个男人脑袋微秃,一双三角眼放出贼兮兮的光;方面阔口,蒜头鼻、招风耳,怎么看怎么像歪瓜裂枣似的。左手拿一面卦旗,绘着八卦图;身背一只貌似N多年没洗过的单肩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放了些不知名的劳什子东西。他一边问一边将王月轩拉到一条死胡同里。
“是又怎么样?你想把我拽到哪儿去啊?”王月轩心下凛然——才一见面就把自己往角落里带,不是骗子就是坏人,能跟自己说什么好事呀?
那男人却一边拽一边说:“我跟公子素昧平生,自然不会害你。贫道只想给你化解近期的一段倒霉事情而已。”
“这事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嘛?骗子!”王月轩暗道。虽然他素来笃信佛道两家学说,但他对这种走街串巷、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素无好感。眼珠一转之际,忽然玩心大起,打算戏弄戏弄这个男人。
“贫道掐指一算,知道公子爷去了一间老宅子,就是那边厢的水木山庄。”算命先生指了指山庄的方向说,“那里不太干净,据说死过人的。”
王月轩一怔:“嗯?你怎么知道我前不久刚住进水木山庄的?”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算命先生绝不可能是月易门弟子,因为王宽曾经说过,月易门徒向来以替人卜卦算命为耻,更不可能结交这类人。
“哈哈!小朋友可别奇怪,山人自有妙计。”算命先生一脸贼笑地说,“我这里有一点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呀?拿来看看!”王月轩道。
男人从布包里取出一踏黄表纸,上面用朱砂笔画了符咒,还印着篆体的“月易”二字。王月轩不禁一懔:这分明是月易门的镇灵符!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王月轩问道。
“谁给的你别问,十块钱五张,拿去贴在宅子里每一扇门上,可以遇魔除魔,遇妖降妖。快给钱啦,我还要做生意呢!”
“长剑震乾坤……”王月轩说出了隐器诀的上半句口诀。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叫人捉摸不透,难不成是化装成算命先生的月易门弟子?
那男人却是一愣,依然傻呵呵地笑道:“公子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呀!”
王月轩一阵哑然:不曾想这家伙是个冒牌月易门弟子!可他手里的镇灵符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这是偷来的吧?”王月轩冷冷地说,“你既然不是月易门弟子,怎么会有这东西的?”
男人却笑了:“你别管了,付了这符钱,还有十元卜卦费!月易门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说着伸出右手要钱。
“要钱是不是?好,我给你!”王月轩淡淡地说。忽然冷不丁地将那男人的手拽住扭向他的身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告诉我,这符是谁给的?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男人还想挣脱,王月轩微微一运功,立时疼得算命先生龇牙咧嘴地哼哼起来:“哎呀!公子别……别介!我只是一个混饭吃的,这些符是一个人让我转交的!”
“那个人是谁?”
“是个男的,二十四五岁。但我不认识他!真的!放开我呀公子,疼的!”
王月轩顺势在男人肋下点了五处大穴,男人立刻萎顿在地上。王月轩将他扶着斜靠在胡同边的围墙上。
“哼!不自量力!不过,这家伙究竟是何许人也?不光知道我去的是水木山庄,还揣着那么多镇灵符!”王月轩暗道,一溜烟地跑出了小巷。留下那个哼哼唧唧的算命先生依然坐倒在条死胡同里——只怕三五个小时里他是无法活动的了。而此刻,小巷对面的茶楼里,另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一切。那个人面露微笑,摇了摇头。
水云观里,王月轩又回到了陆柏的厢房。
那一踏镇灵符放在桌上,陆柏看了看这踏符纸,脸上略有歉疚。云峰却一脸哭笑不得。
“方才在街边碰到一个算命的,给我这些东西。因为我识得这是月易门的镇灵符,所以先交过来,想问问路老师还有什么吩咐?”
陆柏一时没有搭话,扭头向云峰问道:“峰儿,解释一下吧,这是怎么回事?”
云峰苦笑道:“是这样,我原本把这些交给那个算命的,让他转交给王居士,想借此镇住水木山庄里的异灵的。”
陆柏摇了摇头,却并不恼怒:“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山庄里的异灵是不能用这种方法来解决的,而是要平息他们积存已久的怨气。怨气一除,水到渠成。像这样用蛮力除掉他们反而会加深怨气,对这一方水土都不利。”
云峰垂下头去道:“是,徒儿知错了!”说罢转身去了门外。
“这个,想必宽儿也提到过了。镇灵符只能克制那些为非作歹的恶灵,至于含冤而死的亡灵只能找到一个最合理的方法来平息他们的怨气。云峰给你的镇灵符无疑会雪上加霜。”
“嗯。宽哥也说过了。只是我始终不清楚怎样才是平息水木山庄内怨气的最佳方法?”王月轩道。
“看机缘吧,相信总能找到的。”
午饭是在水云观里吃的素斋。麻辣豆腐、红烧土豆、炒青菜,外带一壶素酒。虽然半点不沾荤腥,但王月轩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王月轩又回到了水木山庄,打算看一会儿电影打发半天的时光。一直以来,都习惯了独自吃饭、独自喝酒、独自看电影、独自逛书店。尽管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逍遥自在,但闲极无聊时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陌路行人,一股莫名的孤独感总是油然而生。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王月轩自己都没看明白是什么故事情节。揉了揉面部,忽然想起自己已然一个多星期没有刮过胡子了。一脸毛茸茸的短须八成已经把自己打扮成人猿泰山了吧?不知道眼下自己这幅尊容变成什么样子了。
在山庄上山下下找了一遍,居然没有找到一面镜子!
“奇怪!山庄里居然不安一面镜子!”王月轩抱怨道。不过这也难不住他,在洗手间的水龙头下放了满满的一脸盆水,在水面的映照下,一张胡须丛生、多少有些沧桑感的脸庞浮现在倒影中。
从旅行箱里取出剃须刀和剃须沫,将胡子刮得一干二净——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认真地打理自己的面子问题呢!
水面的倒影中,倏地掠过一条黑影。王月轩一惊,四下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一场虚惊!”王月轩暗道,“不会是昨晚没睡好产生幻觉了吧?”于是撇下了那条影子不管。
紧接着,又是一道黑影在脸盆的倒影里掠过。王月轩虽然吃惊,但依然没有发现洗手间里有什么异样。可就在这时,王月轩赫然发现,脸盆里多了一簇毛发。
那是一种动物的毛发,王月轩轻轻地从水里撂起,觉得着手的质感有点扎手,浑不似人头发那样细腻光滑。
“哪里来的毛发?”王月轩诧异地说,“总不见的是自己掉下来的头发吧?难道是我连日失眠导致的脱发?”
直到五点一刻,依然不见慕容晴的身影。也许是她忙于帮助母亲照顾小店吧,所以今天抽不开时间了。少了这个可爱、精怪的姑娘陪伴,总觉得缺了什么。王月轩锁了门,拍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想什么呢,又不是头一次自己吃饭了。况且我和她认识才几天就离不开了?梦还没做醒吧?”
晚饭照例在“君再来”饭店里吃。此次造访对于王月轩来说倒真的是“君再来”了。听了慕容晴说的,这家饭店的鱼远近闻名,晚饭王月轩特意要了一份沸腾鱼片,吃的小伙子满口流香,仿佛是上再也没有比这更鲜美的东西了。
服务员端上一瓶啤酒,王月轩愣了一下道:“嗯?我好像没有要过酒嘛!”
“是这样,今天我们店搞酬宾,您是光临本店的第一千名顾客,所以老板娘吩咐免费附送啤酒的。”
王月轩乐了——古龙说过,世上最好喝的是不要钱的酒,因为这份运气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饭店大堂的布局很别致,两面墙上挂着四幅水彩风景画,画的是江南水乡最常见的小桥流水;桌椅是仿古镂刻的花纹,墙面装修成古朴的木质图案;一条小小的沟渠将大堂分成两边,一股细细的清泉流过,里面放养着三五条锦鲤鱼;一座仿木的水泥小桥横跨在沟渠上,让这座不小的饭店显得别有洞天。开店的老板八成也是个风雅之士。
柜台处,一位气度颇显不凡的女子朝王月轩含笑点了点头。见她大约四十岁,面色红润、洁白,却不见同龄人那样的世俗气息。这大约是店里的老板娘了。
“若不是慕容晴昨晚带我来过,我还未必能发现那么好的地方呢!”王月轩依然风卷残云般地扫去了盘碗杯碟里的饮食,一边暗道,“明天再来吧,这么好的店铺有机会介绍给家里人,还有那个成天糊里糊涂但同样酷爱旅游的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