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月轩是十点才回到水木山庄的。夜游南湖的游艇还算别致,只是少了都市夜景的繁华喧闹,多了一份乡间才有的宁静。王月轩买了船票,跟着三三两两的旅客一起登上了那艘游轮。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吹吹冷风想着心事,靠岸好久了才回过神来匆匆下了船。一整天到处跑,也该好好歇着了。
躺在舒适的床上,王月轩正迷迷蒙蒙地将要睡着,却被一阵莫名的脚步声惊醒。那响动是来自于楼下的客厅里。
“会不会是慕容晴?”王月轩嘟哝着,却觉得不可能,“她是住在母亲的小店里的,那么晚了该不会还来看我吧?”
尽管一百个不情愿,王月轩还是从床上跳了下来,准备去看看楼下究竟是什么人,还有——房门是不是锁好。
迷迷糊糊地踱下楼去,打开客厅里的吊灯。眼前的景象立刻把王月轩给惊得清醒了。只见一行行凌乱的血脚印从门口延伸到茶几处,走廊的方向也零星地沾着红红的脚印。那印迹红得触目惊心,让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串串的脚印小小的,五个脚趾头印出的痕迹清晰可见——显然是一双没穿鞋的孩子的脚印。王月轩俯下身子用食指蘸了一点红红的液体放在鼻下闻了闻,腥气扑鼻,敢情真的是血!
念动口诀,唤出王宽哥哥给自己的长剑。此刻也只有一件兵器拿在手里才能带来些许的安全感——任是谁看到自己住的地方出现血脚印,没吓得晕过去已然算很勇敢了。
沿着血脚印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长廊,来到洗手间门口。脚印就是走向这里的。洗手间里,赫然是一个穿白色衣裙的小女孩,四五岁年纪。惦着脚,脚下两团红红的血迹明晃晃地刺人眼球。
女孩的手臂上也满是血水,身上、裙子上沾着斑斑驳驳的血手印。她正努力地够着面前的水龙头,却怎么也够不着。手里拿着一只血肉模糊的东西,竟是一颗血肉模糊的心脏!
王月轩脑袋里嗡地一响,一片空白。心里,仿佛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不停地收缩、收缩——惊惧已经笼罩着自己每一个脑细胞,一切的思维活动仿佛都停滞了。
想喊,舌头却麻木了,什么也喊不出来;拿着宝剑的手臂也僵硬了,“咣当”一声,长剑跌落在铺着瓷砖的地上。
小女孩好像听见了响动,扭过头来正对着王月轩,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幽幽地说:“哥哥,坏人把我的心刺破了,我洗一洗叫妈妈给我缝上!”
王月轩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成了一团。脑袋也似是有千斤的重量。想吐,胃里翻上一股苦涩腥酸的液体,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哥哥,帮我开一下水龙头,我够不着!”小女孩又幽幽地说,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捧着手里的那颗心慢慢递到王月轩面前。女孩的肚子被剖开了,肠子流了一地。血水正汩汩地从她的伤口流下,在身后汇成一股红艳艳的溪流。
王月轩闷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也许,这个时候昏才是人体最好的防御机制——耳边好像还传来阵阵低声的耳语:“妈妈,我又不小心把人家吓坏了!”
沉沉地“昏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王月轩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酸痛——一夜的潮气侵袭了自己手脚的每一个关节。
扭动了好几下才勉强爬起来,王月轩说不出的难受。脑海里关于昨晚的恐怖经历依然历历在目,胃里泛上一股浓浓的酸味,侵蚀着自己的喉咙。寒意,遍布周身的每一处血肉。
自己仍然站在洗手间门口,看来一夜睡在地板上了。这份苦楚有生以来第一次无奈地品尝到了。
摇摇晃晃地爬上楼去,运了三遍内功才勉强让自己暖和起来。这时一个念头浮现起来——必须把那些瘆人的血迹洗干净,决不能让慕容晴看见这令人心胆俱裂的惊人场面!
回到楼下,王月轩不禁怔住:只见昨晚分明见到血脚印的地板此刻却光亮一如刚来时。匆匆跑去洗手间,也找不到半点小女孩留下的血迹。
“我勒个去的,见鬼了!”王月轩忍不住骂了一声,“难道昨晚我就做了个吓死人都不多的恶梦?可自己怎么又会在洗手间门口睡了一夜?夜里究竟怎么回事啊!”
王月轩死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要疯了似的。这时一阵门铃声响起,把他拉出了疯狂的状态。
紧赶慢赶地换好衣服打开门,是慕容晴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塑料袋鼓鼓囊囊的粽子。见到王月轩头发凌乱面色惨白的样子,似乎被吓了一跳。
“轩儿,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慕容晴伸手在王月轩额头上摸了摸,发现他的脑袋凉凉的,没有发烧的迹象。
“呃,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洗漱过呢!”王月轩稍稍整理了蓬松的头发说道,“昨晚做了一个很吓人的恶梦,所以精神不好。”
“恶梦?是不是玩得太累了?”慕容晴关切地问道,“镇上有医院的,我带你去看看。”说完就要拉着他出去。
王月轩勉强笑了笑,样子比哭还难看。轻轻地抽回手说道:“不用了,身体倒还舒服,就是觉得让恶梦缠得头昏脑胀的,没什么关系。”说着,王月轩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把慕容晴拉进屋子里来。
“咳!瞧我这什么的,把你堵在门外这老半天的,快进来吧!”
慕容晴笑了笑,进了屋子。趁着王月轩去刷牙洗脸的时候把那一袋粽子放在茶几上,挑了两个放进锅子里煮了起来。望着锅子里冒起腾腾的热气,王月轩也把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是一头鸟窝般的头发还没有梳整齐。
慕容晴笑着把这个爱做恶梦的男生按在饭桌旁的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桃木的梳子给王月轩细细地梳着。
“前不久妈妈做了不少的肉粽,还添了蛋黄,叫我带来几个分给你吃。”慕容晴柔柔地说道。王月轩心头一暖,一晚的阴霾早已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辛苦我伯母了,只是我一个过路的无名浪子,承蒙伯母厚爱,我当真受宠若惊呢!”
慕容晴依然微笑:“梳梳头,有利于大脑血液循环,那样就不会做恶梦了。嗯,粽子差不多熟了,我给你端上来。”
王月轩抽了抽鼻子,果然闻到了一股粽子的香味,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慕容晴扭头朝他笑了笑,娇嗔道:“跟我弟弟一个毛病,闻到好吃的肚子就会叫哟!”把王月轩听得心头一荡,俨然不知身在何处了。
水云观的厢房里,陆柏给王月轩泡了一壶清茶。喝上一口,顿时觉得一股浓郁的香气由脑门直冲胸臆,说不出的舒坦。
“这是清肺驱寒茶,喝了对身体好。”陆柏温言道,“听你说了昨晚的遭遇,那想必是水木山庄里的异灵又在活动了。”
“可是我来的第一夜怎么就没有遇到这种事?”王月轩道。
“是这样,山庄里在过去半年多的时间里都没有人居住,所以异灵并不活跃,普通人不会感觉到他们的存在。”陆柏解释道,“你在宅子里住了一天两夜,因此带入的活人气息被亡灵门嗅到以后,他们就开始作祟了。之前我跟你说过,虽然见到这些异灵时很可怕,但他们绝不会主动伤害别人的。可亡灵终归是亡灵,带来的阴寒气息对人体多少都有点害处,所以老夫提前就给你准备了这壶茶水。现在你感觉好些了吗?”
王月轩点了点头——怪不得慕容晴母女俩不愿意居住在山庄里,因为这里是亡灵久居之地,阴寒气息对女子的伤害更为猛烈。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难道宽儿没把本门的驱魔香交给你吗?烧一炷香可以保一夜不受异灵侵扰的。”
王月轩苦笑道:“他给我了,但前两日我粗心,忘记烧了。”
“这就难怪了。今晚开始你每晚都点上一枝吧,那天我给了宽儿两个月的用量,应该可以助你完成这件事情的。”
王月轩说了声知道,起身便要离开了。陆柏嘱咐云峰将他送到道观门口,一推门便看见慕容晴似笑非笑地站在面前。
“晴儿,你来了!”王月轩道,上前打了一声招呼。慕容晴微微颔首,却看着王月轩身后的云峰。
云峰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古怪,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态爬上他的眉梢。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慕容晴略带嘲弄地说道,“见面也不问一声好,真没礼貌哦!”
云峰逃也似的奔回道观里,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惧怕于慕容晴。
“呵呵!这个小道士,见到你怎么像耗子见到猫似的?”王月轩奇道。
慕容晴笑而不答,而是岔开了话题似的说:“还记得昨天硬要塞给你那几张镇灵符的算命先生吗?我在你们俩说话时正巧路过,所以躲到对面的茶楼上都看到了。”
“嗯?没想到我整人的事情居然还被人偷偷瞧见了!”王月轩挠了挠头嘻笑说。
“呵呵!只是想不到看着一本正经的王公子还有调皮的一面呢!不过这个算命先生我也知道一点底细,他是水杉镇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仗着自己懂一点易学奇门之术,专门在周边几个镇子里替人算卦相面。那天我亲眼看到他路过水云观,观里的小道士把他叫住了说有一点东西转交给前边那个穿运动装的男生。结果你却没有把东西留下,还点了他的穴道。对这种专靠坑蒙拐骗营生的人耍弄耍弄他也不为过呢!”慕容晴淡淡地说道。
“也是。当初我就是这么想的。”王月轩道,“今天正巧没事,陪我去看一看湖景好吗?”
王月轩柔柔的问话,换来女孩羞涩的一笑,算是答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