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铎的目光一滞，尽管已经猜测到结果，但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所以，你只是他们的试验品。”他总结道。
李宸闭上眼，像是不愿面对，“是的。我只是其中一个试验品。”
“为了她，我心甘情愿地选择留在那里。我加入了他们，听从安排做事。而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踪你。”他继续说着，眼神突然转向顾念。
顾念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感觉对方的目光几乎将他照穿。
“当时你与司铎上了几次热搜，身为娱乐圈花边绯闻最少的艺人，居然接连与同一个人上了热搜，而司铎的身份很重要，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李宸紧紧地盯着他，开口说道：“这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答案……”
“你不是顾念。”
在场的所有人身形一顿，紧挨着他的王舒面露惊恐，目光不自觉瞥向一旁站着的人。
顾念咽了咽口水，他们果真知道了。
他感受到周围投来的探查目光，下意识看向司铎。
接收到一个安抚的眼神，心下冷静了几分。
他开口问：“那又怎样？”
顾念说这话，无异于默认了李宸方才的话，既然那组织里的人已经猜测到，那么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李宸话语笃定：“按照他们的猜想，你应该是威龙国际的少爷——沈逸。”
顾念蹲下身子，面对面地看他：“所以你认为，这组织与我有关？我也是经过换魂实验的人？”
“不是”，对方摇了摇头，“不是我认为，而是你的的确确就是被换魂的人。先前我还不能确定，直到他们命令我伪装成工作人员进入训练营，目的就是为了观察你。”
“他们愿意留下我，是因为我自小观察力过人。在进入训练营之前，我就观看了大量有关沈逸的资料与视频，我可以笃定，你就是京城沈家的少爷，沈逸。”
他面上的确信并不作假，但顾念生怕对方诈自己，并不搭话。
“行了，不说废话了，”司铎突然开口，“带我们去找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李宸的眼神变得闪烁。
司铎微微向前俯身，逐渐拉近两人的距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你心心念念的，带你去基地的女人。”
李宸别过头，试图避开他的视线，“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司铎将身子靠回椅背，伸出手，接过王舒递来的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几下，“不知道也没关系，告诉我她的名字，怎么找到你的，我就能怎么找到她。”
顾念的心中也带着疑问，“这女人到底叫什么？”
李宸咬了咬嘴唇，不想回答。
顾念见状，转头看向王舒，“李淑晨现在在什么地方？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在哪个学校上学？”
他向来不是个一味善良的人，若真心想要知道结果，他不介意威胁一下对方。
果然，李宸的表情犹豫了起来，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方才开口：“安雅，她叫安雅。”
听到这个名字，顾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王舒站在他身旁，将他稳稳地扶住，面露关切：“顾少，你没事吧？”
顾念面色有些泛白，感觉之前的一些线索，此刻终于连上了。
安乐的姐姐，安雅，就是这组织的一员。
曾经在米国哈弗大学念书，后退学回国，却一直不肯与家里联系。
不知道她这一行为，是否与加入了组织有关。
按照安乐的说法，他姐姐在美国攻读的是脑科学方面。
脑科学……这与换魂手术有关吗？
他回忆着初次见到安雅时的情景，当时对方的言谈举止优雅过人。
身材火辣，容貌姣好，嘴唇像极了司铎，也正因为这，顾念才随之离开酒吧。
若说是在酒吧搭讪的男女，两人之间的对话并不显得奇怪。
可安雅是哈弗大学的高材生，而且不喜欢男人。
仅凭这两点，就与自己见过的以及李宸口中的安雅，不像同一个人。
安乐的姐姐是不会主动同男人搭讪，更不会同男人交往的。
那么他们见到的这个安雅，又是谁呢？
顾念犹豫着开口问道：“你确定……你喜欢的这女人真的是安雅本人吗？”
“你什么意思？”李宸的眼神有些惊恐，“她不是安雅，还能是……别人吗？”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身体突然有些颤抖，疯狂地摇摇头，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怎么会呢？”他面露迷茫，对着空气问。
“怎么不会呢？”顾念反问道，“你从不知道安雅原来的模样，但我知道，真正的安雅根本不会喜欢男人。”
这一句话便已给李宸判了死刑，他的动作一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司铎突然开口提醒道：“带你来燕京的那个老乡呢？你们还有联系吗？”
李宸这才想起，那同乡刘艳玲带自己来到燕京，介绍了爱德堡酒店的工作后，便再也联系不上了。
他继而回想着，与安雅相处的那段时间，对方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自己经常会产生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这些都是从何而来？
除非……刘艳玲就是现在的安雅。
他终于得出答案，头颓然地低下，脊背也缩了回去。
自己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每一次都被对方带有撒娇意味的解释安抚。
他不禁开始怀疑，在没来到燕京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盯上了？
这一切，都是个圈套。
而他，却心甘情愿地将绳索的一端，放入那人手中。
“大少，我们找到她了。”王舒突然开口说道，“在红星街街口。”
“让人控制住她，咱们走。”司铎回复道。
几个保镖动作麻利地将李宸制住，一行人到达了一处咖啡馆。
顾念正要下车的时候，手臂突然被人按住，随即顺着臂弯一路滑到他的手掌，十指相扣。
他抬头，司铎温柔地看他，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隐隐透着担忧。
他用伤手的手背轻轻拍拍对方，露出个笑容：“我没事，不用担心。有你在，我不害怕。”
既然他已经猜测到，安乐的姐姐安雅在换魂实验中已经丧生，再面对一个陌生人，他也没太大心理负担了。
可纵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再次面对临死前见到的的最后一个人，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猛烈地跳动起来。
安雅并没有李宸那么狼狈，她衣着整齐地端坐在咖啡厅的一角，身边围了几个西装大汉，将她的出口堵住。
瞧见有人推门而入，她眼中升起一抹亮光。
待见到司铎一行人，眼中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只是在见到李宸时，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她似乎不敢确信，伸长脖子朝众人身后看去，眼中有几分闪烁。
顾念在她身前站定，打了个招呼：“你好。”
安雅斜睨了他一眼，先是别过脸去，而后低头摆弄自己的水晶指甲，“沈少，您坐吧。既然已经知道，何必装作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呢？”
顾念在她对面坐下，司铎则默默站到他身后，为他保驾护航。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顾念开口说。
“你的身份我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安雅回过头来，表情认真。
显然李宸已经将自己在训练营观察到的一切，告诉了她。
“既然这样，那咱们干脆就开天窗说亮话，”顾念说，“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杀我？”
那什么劳什子换魂手术还是实验的，他其实根本就不关心。
这件事还有很多未解开的迷，他也并不在意。
他不过是想求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应该是“顾念”死得其所的答案。
安雅的瞳孔骤缩，咽了咽口水，并未急着回答。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用在这儿跟我绕圈子了，我知道你也不是真正的安雅，”顾念紧紧盯着她，“安雅失联前并没有跟家人断绝关系，是绝不可能回到燕京都不跟家里联系的。”
“我就是安雅，”她试图辩解道，“我不跟家里联系，是因为我觉得现在处境比较危险，不想让他们担心。”
“不，不是的，”顾念的目光像一道X光照透了她的身体，“你不联系，是因为你做不到像李宸这样，完美地扮演一个人。”
她被逼得有些语塞，但还是坚持道：“不是的，我就是安雅。”
李宸站在众人身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安雅，你真的……没有骗我吗？”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说出这话看上去花费了很大力气。
“王珉，我……”安雅的表情有些惊慌，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内心的恐惧。
顾念说道：“你不是她，因为真正的安雅，根本不喜欢男人。”
安雅抿着嘴唇还想继续解释，但这一句话便将她判了死刑。
“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躬着身子，不再说话。
“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了吗？你当初把我带到酒店的目的又是什么？”顾念问道。
安雅低着头，认命般地开口：“是霍远，让我带你去酒店的。”
霍远？顾念皱眉，怎么到哪儿都能听到这个名字？
这个霍家的外戚，与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在他死之前，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疑惑地看向司铎，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会跟自己的车祸扯上关系？
司铎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说了来这儿后的第一句话：“接着说。”
安雅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过是个下属，真正想杀你的人是霍远。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但好像跟你的身份有关。”
顾念更疑惑了，他的身份？
从前他是京圈名门沈家的少爷，威龙国际的二当家，这身份是无人能质疑，无人敢质疑的。
霍远跟他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而且自己到底哪里碍着对方，导致要被赶尽杀绝，一次又一次地逃不过这个命运。
他仍在思索，却听司铎接着问道：“既然已经决定杀了沈逸，为什么他会被换到顾念的身上。”
安雅的瞳孔往右移动，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咬牙切齿道：“还不是因为顾啸天，最后关头，他背叛了我们。”
顾啸天？
顾念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不是原身的父亲吗？
“他擅自带走了沈逸的身体，”安雅接着补充道，“等我们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
她瞟了一眼顾念，“顾啸天表面上是一个普通工人，实际上他才是那个真正掌握着换魂核心技术的人。正因为如此，我们之后才推测你可能并没有死，而是被他换到了其他人身上。”
顾念说：“但是你们没想到，我被他换到了自己亲儿子的身上。”
顾念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不明白顾啸天为何在最终关头，会选择救了自己。
不理解为何会将自己换到顾念的身上，因为一旦完成换魂，就意味着那具身体的拥有者就会死亡，他怎么会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冒险？
可如今，顾啸天与顾念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没人能知道当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但无论如何，顾念是很感激顾父的。
感激他在最后一刻，拯救了自己。
“顾啸天死了，你们就不能再进行换魂了？”司铎突然开口问道。
安雅咬着嘴唇，艰难地点点头：“顾啸天这人自恃清高，手术的时候从不让外人插手，只有一个副手在旁协助。但这副手……还不能独立进行换魂，现在还在研究中。”
顾念了然地点点头，“所以我是最后一个换魂的人。”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算上之后失败案例的话。”安雅轻飘飘地跟了一句。
顾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换魂失败的结果，是什么呢？
他不敢想也不敢问……
司铎将手掌搭在他肩上，带着安抚的意味，语气却有些冰冷：“王舒，你先带他们离开吧。”
待其他人都离开，顾念才疑惑地问：“阿铎，你知道霍远为什么要杀我？甚至对我赶尽杀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