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瑶总是护着劫余,那几位殿下本就因为她嫁进魔宫来,自己母亲被逐出去而怀恨在心。
但由于望乐宠爱风瑶,他们也不敢对风瑶怎么样,但劫余就不一样了。
风瑶越是袒护劫余,他们越是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大殿下趁风瑶不在,命人将劫余按在地上,伸出手掐住他的脸,连指甲陷进了劫余的血肉里去,“你以为王后对你好?”
大殿下哈哈笑道:“若不是她,你的母亲一定能嫁来这魔宫,王后待你好,不过是背不下良心的债罢了。”
“你们想干什么?”劫余性子还软,江绵雨的影子挥不掉,连声音都是软软的奶音,没有任何震慑力。
大殿下眼中杀气顿时暴露,那张俊脸面目狰狞:“你去杀了她。”
风瑶是唯一一个在这魔界待劫余好的人,他摇着头,坚定地道:“不!”
大殿下平生最不喜欢别人违抗他的命令,他目光落在劫余的脸上,恨不得将这不听话的活活撕碎,但他生怕风瑶到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望乐必然要找他麻烦。
他站起身来,冷冷地对身后的几个弟弟道:“打,留口气就行。”
大殿下发了话,其余几位殿下握紧拳头,朝劫余走过去,大殿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又喊道:“谁让你们动手的!”
二殿下:“大哥?不是让我们打吗?”
大殿下朝劫余吐了一口唾沫,“去地牢放几个奴隶出来,让他们动手,打得本殿下开心了,就放他们自由。”
大殿下是望乐最宠爱的儿子,从前活活摔死了望乐一个孩子,望乐竟也没舍得处罚他,他在魔界的地位显而易见。
既然他发了话,其它几人自然是不敢违抗,立刻吩咐守卫去地牢中提了几个奴隶来。
奴隶们做梦都想离开地牢,听到大殿下要放了他们的话,哪还顾得上旁的,上前去就把劫余往死里打。
劫余下意识还手,可惜他魔血不纯,顶多比凡人厉害些,连个奴隶都打不过。
几位殿下看他惨状,坐在一旁有说有笑,还不忘言语侮辱他一番,心血来潮了又端起滚烫的热汤,从劫余的头顶倒下去。
劫余疼得直抖,想叫出声来,奈何嘴巴被鞋子死死堵住,他只得紧闭双眼,避免眼睛被烫瞎。
那张刚治好不久的脸又布满烫伤的疤。
直到劫余只剩一口随时会断的气,大殿下才让那几个奴隶停了手,叫他们将劫余扔到魔道上。
大殿下:“若是那女人问起来,就说他是自己迷了路,误闯进去的,死了只怪他修为不精。”
魔道是当时魔界最令人害怕的一条路,无人管理,未驯化的魔兽横行,人丢去了那里,骨头也会被嚼碎成渣,平日里魔界若有不要的孩子,便会扔去喂魔兽。
劫余听着周遭的魔兽兴奋的叫,听着它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被丢在一条狭窄的沟里。
他努力想伸展一下手脚,却怎么都动惮不得。
满地森白的骸骨,连残余的血肉都没有,骨堆硌得他难受。
劫余嘴唇干裂,血丝从中溢出。
魔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兴奋的嚎叫声就在耳畔,他又害怕又不想葬身在此,拼尽全力翻了个身,趴在白骨上。
饶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都是耗费了好大的体力,又歇息了一会儿后,拼命往前爬。
几只魔兽走到他身边嗅了嗅,闻着身上有凡人的味道,口水流了一地。
就在它们快要一口咬下去时,一个白影飞速掠过。
魔兽被那白影扰了兴致,正想发狂,便有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劫余心里一惊,夙愿就追了过来,手里还抓着一个白影。
他趁师父闭关,在常垠岛上四处养符人,却一不小心放跑了两只,这两只符人也是奇怪,哪都不去偏偏要朝魔界的方向跑。
他看见躺在地上的劫余,和龇牙咧嘴越来越多的魔兽,将自己手中的符人塞进乾坤袖后,过去将劫余扶着坐了起来:“你怎么样了?”
夙愿的声音已经不同于儿时,好听清脆如同轻摇银铃。
魔兽嘶吼着朝他们扑了过来。
劫余怕得攥住夙愿的衣角:“救救我……”
夙愿伸出手轻轻将他的手拿开,生怕自己动作幅度大些这个人的命会直接交代在他手里。
他站起身,一双灰蓝的眸子看了一眼这些魔兽,一脸傲气,丝毫不把它们放在眼里,嘴角轻蔑地扬了扬,“魔界畜生果真放肆,修为还不如常垠岛上的猫狗,竟还敢这般吓唬人?”
话音刚落,他脚尖点地,直接拎起一只魔兽的脖子一扫,将围着他们的魔兽都给扫得四散而逃。
“还敢跑?”夙愿丢下那只脖子被他甩断了的魔兽,追着飞了出去,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他已经将这方圆几里内的魔兽屠杀得干干净净。
再回来时,一身白衣都是溅上的鲜血。
夙愿腰间碰撞的的铃铛声勾起劫余的回忆,劫余忍着痛,问道:“是阿愿吗?”
“阿愿?这人我也没见过,定是认错了。”夙愿在心里想了想后,才回答道:“我不叫阿愿。”
劫余仿佛被一盆凉水浇在头顶。
夙愿走过去扶起他。
夙愿虽才十一岁,个子已与十五岁的劫余齐平,劫余这才觉得方才他问地话实是鲁莽唐突。
“谢谢。”
夙愿笑了一下,“你住哪?看你伤这么重,我送你回去吧。”
劫余:“魔宫。”
夙愿眉头皱了皱,他第一次来魔界,不知魔宫在哪,又只得将塞进乾坤袖的那只符人捉了出来,“探路,别跑远,跑远了我捉你回来烧死。”
符人缠在他手上,被夙愿那句话吓得不敢去。
“嗯?”夙愿看着他,扬起尾音:“又不听话了?”
符人赶紧飞了出去。
夙愿随着它飞出去的方向走了一步,劫余连迈步子都困难,夙愿挠了挠头,“要我背你吗?只是我这满身都是血,怕弄脏你。”
劫余摇了摇头,想告诉他不用,夙愿曲解了他的意思,“不怕?不怕就好。”
他才蹲下身,劫余就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哎呀!”夙愿看他这不用风吹就倒的样子,又怕自己背着背着就把这个人给折了,“我还是抱你吧。”
他将劫余横抱起来,劫余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头耷拉着靠在夙愿的肩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打杀声,温暖的血溅在他的脸上。
地上尸体一片,守卫们看着眼前这孩子,吓得手中的武器也握不紧。
大殿下带着一群人,心虚地看着夙愿:“你是谁?胆敢擅闯魔宫!”
夙愿手中抱着劫余,以足尖画出一道道白光,白光一过,守卫眼睛没来得及眨,头颅就已落地。
“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你你你快出去!本殿下不跟你计较。”大殿下手心都是汗,他哪里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孩子吓成这样,只得强装镇定:“本殿下不打孩子。”
夙愿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不打孩子?那我还得多谢你了,不过要打也可以。”
二殿下赶紧摆手道:“不打不打,我们怎么能欺负小孩儿。”
夙愿看着睡着的劫余,问道:“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自然认识的,他是我弟弟,不小心走丢的,多谢你能把他送回来。”二殿下一脸谄媚,却是后退两步,生怕夙愿上前来。
“过来!”夙愿看了二殿下一眼,“既是你弟弟,你往后退什么?快来将他带走,他压得我手麻了。”
二殿下害怕不敢上去,大殿下见状推了他一把,“让你去你就去!”
二殿下心里不满,却被迫伸出手去,想将劫余从夙愿怀中接过。
劫余被他摇醒,听到大殿下的声音,害怕得就要往夙愿怀里钻。
夙愿一双美目警惕地看着他们,“他这么害怕,是不是你们欺负他?”
“不是不是。”二殿下赶紧道:“他向来胆小,不信你可以问他。”
夙愿低下头看着怀中满身伤的劫余,“他们欺负你了吗?”
劫余本想点头,突然听到大殿下一声威胁的咳嗽,又赶紧摇头。
“那就好。”夙愿将他放在地上,让二殿下扶着,伸出手去覆在劫余脸上,掌心白光亮起。
用神力将他脸上的伤治愈后,夙愿才道:“好了,你到家那我就走了,我还须得去追那只跑掉的符人,不然师父要罚我了。”
夙愿说完就走,劫余反应过来才记起自己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幸亏方才听到了一个常垠岛。
见夙愿已经没了人影,二殿下一把将劫余推倒在地,踹了他一脚:“这都不死?晦气!”
劫余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他们故意从他身上踩过去,进了魔宫,将他扔在外面不管。
风瑶从海底回来便看到他躺在地上,赶紧将他扶起来:“这是怎么了?他们又欺负你吗?”
劫余不想让她为自己的事担心,撒谎道:“没事。”
风瑶让侍女将他扶回魔宫,看着他这副可怜模样,叹了口气,“看来这孩子在魔界生存不下去。”
劫余听着她的话,哭着道:“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风瑶心软了,她时常会想,如果她的孩子没有被天帝杀死,可能比劫余也小不了几岁。
因此劫余在她眼中,就跟自己的孩子一般。
一百年来,为了不让劫余再受欺负,坚决不让他离自己太远,去哪里如果能带着劫余一起,就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可她一旦不再,劫余又会被大殿下往死里欺负。
风瑶与望乐相敬如宾,望乐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只是风瑶依旧不让他碰,她始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看着望乐一脸央求,风瑶别过脸去,“你知道,我曾经……”
“我不在乎,阿瑶,只要你愿意,我真的不在乎这些。”望乐抓住她的手,“难道这一百年来,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风瑶眼中都是泪,将手从望乐手中抽出来,她恨天帝是真,失望是真,本以为对天帝早已没了感情,那么多年她才明白她还是不甘心。
她无法在自己心里还有一个人的时候去接受另一个人,她也不想去欺骗望乐。
望乐将她脸上的泪擦去,温柔地道:“我会等你。”
待风瑶终于说服自己时,天帝却趁望乐不在偷偷摸摸来了魔宫。
他一把抓住风瑶的手就要带她走,“阿瑶,跟朕回七十二重天。”
“啪!”风瑶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亲手送我给望乐的是你,说要带我走的也是你,你当我是什么?呼来喝去的玩物?”
天帝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我可以救他了。”
风瑶冷笑着道:“你除了一次又一次骗我,还会干什么?”
天帝祭出制衡,风瑶看到的那一瞬间眼睛都红了。
制衡上一缕魂魄附在上面,天帝激动地道:“阿瑶,你看到了吗?白泽魂魄。”
“你难道要逆天道而行不成?”风瑶斥责道:“你就不配做一个父亲,你走吧,你我之间早已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风瑶才转过身,天帝就使出定身术定住了她。
他将那已经与制衡不再排斥的魂魄小心翼翼取了下来,以那魂魄唤醒了风瑶腹中的孩子。
一切完成之后,天帝正想将风瑶强行带走,望乐便赶了回来。
天帝眼看着带不走风瑶,自己先狼狈地逃了。
望乐只看到他的一个背影,再一看风瑶衣物凌乱,顿时暴怒打了风瑶一巴掌:“贱人!”
风瑶的定身术还未解,看着望乐有苦不能言。
望乐见她这样,又怒道:“你连解释一下也不愿意吗?来人,将这贱人打入地牢!”
风瑶看着望乐,两行清泪从脸上滑了下去。
若是从前,望乐见她流泪定然是心肝都要碎掉了,如今只觉得她越掉泪越烦。
风瑶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宠爱万千的王后,成了地牢中与奴隶没有任何区别的阶下囚。
望乐也不再顾着她的意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兴起了就命人将她从地牢里拖到他的寝宫,随后又像抹布一样将她再次扔回地牢。
风瑶好几次都想寻死,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活了过来,她只能靠着一点信念坚持下去。
错的是天帝,不是她那被父亲剥夺了性命的可怜孩子。
风瑶越受折磨,那几位殿下就越是高兴,本以为他们的母亲终于要被望乐接回魔宫,望乐却再也不提这些事。
五千年后,劫余与从前相比强了许多,儿时的心里阴影让他不太敢用刀剑,便练了灭魄针。
他在大殿下手中救了险些被打死的奴隶云邪。
等了五千年找到机会,从地牢里放走了风瑶。
他留在地牢中,将头发抓得乱糟糟的,伪装成风瑶,蜷缩在墙角。
风瑶没跑出多远便被守卫发现,劫余被大殿下从地牢中提了出去。
大殿下看着他,眼珠转了转,笑着道:“只要你亲手杀了那个女人,你放她走的事,我可以不告诉父尊。”
劫余这五千年来,失去了风瑶的庇护,也学会了对大殿下顺从,他低着头,沉默不言。
大殿下又道:“你好好想一想,若不是那个女人,你娘也不会早早的就死了,你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