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琅骂完见夙愿毫无反应，像是一拳砸在了空气中，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夙愿抱着怀中的江绵雨走到了玄冰棺中去。
还是紧紧抱着江绵雨，以法术就着他剐给江绵雨的血肉为江绵雨再塑肉身。
怀中白骨很快便恢复了人样，夙愿抱紧他，用自己的脸蹭了蹭江绵雨冰凉的脸颊，“哥哥……”
“师兄！”方才骂骂咧咧走出去的乌琅还是担心夙愿，又端了一碗生魂花汁过来。
夙愿一心只有江绵雨，全然没注意到进来的乌琅。
乌琅叫了几声后，他才不耐烦地抬起眸子，正好看见乌琅满脸惊愕地盯着江绵雨。
“谁允许你看他的！”他觉得受到了威胁，便又开始发怒，不过一瞬间就挖了乌琅双目。
“啊——”
“砰——”
乌琅手中的碗摔碎在地，他捂着双眼，疼得脑子里发懵，眼前一片血红。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缓了一会儿眼眶中的剧痛终于让他明白过来，他瞎了。
“聒噪，滚出去！”夙愿嫌他吵，想将乌琅赶出去。
见乌琅半天没走，便从玄冰棺中站起来，一手抱着怀中的江绵雨，一手拎起乌琅，将乌琅从寝宫扔了下去。
乌琅重重摔在第一层，摔断好几根肋骨。
他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捂着骨头断裂之处，无力地瘫在地上。
失去双目于他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
夙愿没有任何心思去管他，任由乌琅一个人躺在下面自生自灭。
白惊月心中慌乱，抓住探子递上来的折子，十指发白，将那折子挫成了灰。
人界已经彻底被叛军占领，他派去镇守人界的三千天将死了大半，剩下的一部分全部叛变了。
白惊月骂道：“一群废物东西！”
这些日子以来，叛军人数越来越多，他们知道一时攻不下七十二重天，便调转攻势把矛头转向弱小的人界和妖界。
神界所剩之人本就不多，一边要提防着叛军来袭，一边要护着其它没有反抗能力的地方，还要防止这些人随时叛变。
白惊月每天操心这操心那，又要四处寻找乌琅，早已经愁白了几缕额前的发。
青阙看着白惊月的模样，只剩心疼，可惜他再厉害，也是分身乏术。
青阙如今已是仙界之主，不仅要护着七十二重天还要分心护着仙界。
他不能离开天界半步，一旦他离开，叛军便会像从前那样趁虚而入，到时候仙界完了，神界也会很快遭殃。
白惊月扶着额头，揉着疲惫的双目。
好不容易让自己镇静下来，睁开眼却只看到偌大的太衡殿中只有廖廖十几人。
除去侍女与传令小神，以及跪在地上的探子，他拼死救下的上神也只剩七八个。
白惊月眼中一片迷茫，嗓子干哑，“难道这世间真要断送在我的手上了吗？”
青阙听见白惊月的话，知道白惊月心里备受煎熬。
白惊月吩咐了众神去各自做自己的事后，也准备走下去，没走出两步便摔在地上。
“惊月！”青阙飞上去抱起他，“我送你回去歇歇。”
“不用。”白惊月从青阙怀中挣脱出来，步履艰难朝着殿外走去。
他喘不上气来。
好不容易走出太衡殿的大门，白惊月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全完了。”
青阙去扶住他的肩膀，“不会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青哥……”白惊月转过身来，看着青阙那不知何为疾苦的双眼，“好不了了，他甚至都不用动手，不出魔界一步，便让我们自相残杀，叛军也是天界人，他是存心要让我们内耗得干干净净。”
这一刻的白惊月让青阙觉得很是陌生。
白惊月从前虽说怂就怂，但从没有对一切失去希望过。
青阙安慰他道：“不是还有我吗？”
白惊月身心俱疲，眼中一片沧桑，声音也不似当年，“太累了，当年我从妖界举兵攻打神界时，也没有这般心累过，或许我真的错了。
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得彻彻底底。”
青阙问道：“你后悔吗？后悔自己这些年来对夙愿抱的希望。”
白惊月想了想，道：“我不后悔，但众生不应该和我一起去承担这种后果。我曾经想以我的命去换取太平，可如今已经不可能了。”
白惊月握紧拳头，暗暗立誓：“必须早日结束这乱局，不能再拖下去了。”
“惊月……”青阙抓住白惊月的手，本想告诉他带他离开这世界，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来，他改口道：“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与你同在。”
白惊月也不是没有想过让青阙去杀了夙愿，可转念一想，青阙并不是六界中人，这件事从来都与他毫无关系。
白惊月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帝印递给青阙，“青哥，一定要替我守好神界。”
青阙看着白惊月，生怕他要去与夙愿同归于尽，追问道：“你要干什么？”
“危亡之际，让我如何能安心端坐在这在高堂上？”白惊月道：“我去趟人界，把还能救的人全部救活。”
青阙不愿在此时给白惊月增加任何心理负担，他拍了拍白惊月的肩膀，道：“你去吧，我会等你回来。”
白惊月：“如果我回不来的话……”
“没有如果，你怎么尽说丧气话。”青阙蒙住白惊月的嘴巴，逼他把尚未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你一定要替我找到我哥。”白惊月拿来青阙的手，踮起脚仰起头吻住青阙，给了他一个绵长的吻。
离开青阙的嘴唇，白惊月抓住他的手飞去了月牙山。
他火急火燎地将青阙压在床上。
也许是最后一次温存了，现在的每一天，于所有人而言都可能是生离死别。
白惊月紧紧搂住青阙，伏在他的怀中一言不发。
青阙最怕这种死寂的气氛，他抓了抓白惊月的尾巴，“惊月，不会有事的，等一切都结束，我们就什么也不管了。”
“好。”白惊月吻了他一下便翻身准备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找了许久也没找到，“青哥，你把我衣服扔哪去了？”
青阙趁白惊月不注意时，从白惊月的乾坤袖中拿出月挥。
青阙将几乎所有的修为注入到其中去，自己却只剩微弱的神力。
他要保护好白惊月，却又不能轻易离开七十二重天，唯有如此他才能放心。
只要青阙人还在七十二重天，叛军便会有所顾忌，不敢贸然进攻。
白惊月找了许久没找到自己的衣服，“奇怪了。”
青阙总算将衣服拿了出来，“不是在这里吗？怎么如此粗心，自己衣服都找不到。”
“快给我。”白惊月伸出手来拿过青阙手中的衣服。
他一顿乱套，套了许久也没能成功穿到自己身上去。
青阙宠溺地夺过了白惊月手中的白衣，“还是我来吧，哪次不是我伺候你穿的，这些年你只怕是怎么穿衣都忘记了。”
白惊月张开手看着青阙忙活，“这又不能怪我，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脱衣服也没这么频繁。”
替白惊月将衣服穿好后，青阙拿起月挥放入他的手中。
青阙握紧他的手，叮嘱道：“记得一定要将月挥拿在手中，你这懒虫，平日里总闲它碍事往乾坤袖中一塞也就算了，现在可不能如此，万一你再遇到锁神笼与锁神链，到时把就月挥扔出去，它会救你，你若嫌麻烦把它扔进乾坤袖，若是遇到失去法力，没有办法召出它来。”
白惊月许久没听见青阙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笑道，“知道了，老妈子。”
青阙刮了刮他的鼻子，“老妈子还不是为了你好，到时候你万一遇到什么意外，我不一定能及时赶到，只有让月挥保护好你。”
白惊月拍了他一掌，“闭上你的乌鸦嘴吧，我这还没走，你就开始咒我。”
青阙抱住白惊月，舍不得撒手。
白惊月只好推开他，“好了好了，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跟小媳妇似的。”
青阙将白惊月送到天门边，看着白惊月带着一干人等飞下去许久后，才转身回来太衡殿中。
白惊月不在，以防意外，他必须时时刻刻都在太衡殿里。
幸亏叛军一听他的名字都怕得腿都抖，即便知道白惊月离开七十二重天，也不敢再打七十二重天的主意。
白惊月将所有人远远甩在身后，很快就到了人界。
死伤惨重，眼前都是尸体，有些尸体已经腐烂了。
白惊月咬破手指，在所有尸体额间都点上一滴血。
有些人很快便活了过来，但更多的魂魄已经散去，尸体也被破坏得无法挽救。
人界从前热闹之处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而今一片荒凉，尸骨成山。
白惊月救完人，好不容易能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闭着眼歇息一下，长乐上神便走了进来，“陛下，有几个仙门长老求见。”
白惊月睁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让他们进来。”
“是。”
长乐上神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领着数十人走进营帐。
白惊月眼前竟有些模糊，一时没有看清来人的面孔，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众人见了白惊月，拜道：“见过天帝！”
白惊月总算看清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伤。
“都起来吧。”白惊月问道：“所有的难民都安置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