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看了一眼那少年依旧还温热的尸体，坐回了冷冰冰的王座上，淡淡的酒气还在唇齿间萦绕。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脑袋里一片浑浑噩噩的，夙愿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我是谁？”
江绵雨见他又是一脸落寞，也顾不得自己方才被折磨得疲倦不已，他蹲在地上，伸手去握住夙愿的手。
夙愿没有躲，没有抗拒，没有挣脱，一脸漠然。
江绵雨拿起他冰凉的手贴近自己温柔的脸颊，“阿愿，你看看我，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爱你。”
爱？爱是什么？
夙愿终于愿意多看一眼江绵雨，他没有爱了。
不管世上有没有人爱他，他已经失去再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了。
一双眼冷得江绵雨心里都是紧绷的，疼的。
江绵雨开始后悔方才不该与他争论。
可他又哪里知道夙愿会这般喜怒无常？上一刻还发怒拿着鞭子要抽他，这一刻却又成了这幅模样。
江绵雨捡起刚才自己扔得远远的鞭子，塞进夙愿手心里去，“你打我，就算你把我活活打死了，也是我活该。”
夙愿将鞭子握得紧紧的，眸子瞥到江绵雨肩膀上血已经浸湿了衣服，将鞭子扔开，“你不配！滚！”
“好好好，我这就滚。”
江绵雨闻言松开夙愿的手，飞出旧魔宫。
夙愿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什么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空洞的眼神渐渐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突然看到魔宫第一层江绵雨一刀钉在朱红柱子上的云玉上神，夙愿想起昨日的那些话来。
他飞下第一层，朝云玉上神走去。
云玉上神无力地垂着头，鲜血流得满地都是，已经奄奄一息了。
夙愿伸出手去，漫不经心地抚在他的伤口上。
伤口上外翻的血肉有些骇人，随着夙愿手心散发着柔和白光，云玉上神的伤口开始一点一点地愈合。
剧痛的伤突然被冰冰凉凉的感觉覆盖包裹，被江绵雨用刀捅撕裂的伤口慢慢长出新肉愈合。
云玉上神努力抬起头来，看着夙愿，“你在给我治伤？”
夙愿冷冷地道：“嗯。”
云玉上神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其实他并不算认识夙愿，对夙愿所有的了解不过是从那些捕风捉影的讽刺中听来的。
两万年前云玉上神跟着麟炎藏在太辰宫中时，远远地得见了少年略有些单薄的背影一眼。
就算夙愿封了战神也极少去神界，再后来夙愿与白惊月一同去七十二重天，他也仅是远远看了一眼。
而夙愿根本不认识云玉上神甚至连云玉的名字都没有听过。
待到云玉上神伤口快愈合时，夙愿将他从柱子上放了下来。
夙愿一边耗费着本就未完全的法力，一边轻声问道，“疼吗？”
云玉上神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来除去长相外，他连声音也这般好听。
夙愿虽近年来干了些制作尸傀的事，但只要听过他名字的人都知道，夙愿脾性温柔，但暴戾起来恐怖骇人。
愣了许久，云玉上神才怀疑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夙愿没有说话，依旧替他愈合伤口。
待到他的伤口已经差不多好了时，夙愿突然一把将他又扔到柱子上。
方才光滑冰冷的柱子不知何时已全是尖刀。
云玉上神被数不清的刀同时刺穿身体。
方才夙愿予他灵气附体，因此云玉上神被那尖刀刺穿后死不了。
他看着夙愿，骂道：“你果然不安好心，你……”
夙愿手中现出一把短刀，刀刃上结着冰冷的霜，毫不留情一刀扎进云玉上神的脑袋。
修长漂亮的手指握住刀柄，慢慢旋转，“听到你脑浆翻搅的声音了吗？好不好听？”
夙愿声音没有波澜，没有激动，一如既往，带有几分温柔之意。
两百多年来，夙愿虽喜怒难辨，但许多时候都是温柔的。
温柔地杀人，温柔地做坏事，唯有在江绵雨面前，他才会如同疯魔一般，暴怒发狂。
云玉上神痛苦地哭嚎喊叫，夙愿手上都是鲜红的血。
不知折磨了上多久，夙愿眼中映淡淡的血腥光芒，这种报复的感觉在压抑的心中让他有些兴奋。
云玉上神连一个时辰都没坚持下去就死了，脑浆从夙愿捅的口子里流出来。
“阿愿！”
夙愿闻声慢慢转过身去，看到手中捧着碗热粥的江绵雨。
他看了一眼夙愿满手的血，“你今日还没吃东西吧？快过来。”
夙愿看着他的眼神中终于又燃起怒气，“你怎么还不滚？”
江绵雨放下有些烫手的粥碗，知道夙愿爱干净，他拿出一块手帕，抓过夙愿的手就要给他将血擦去。
夙愿被他一碰，顿时怒火四起，抽回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滚！”
江绵雨愣住片刻，面上没有半分愠色。
又抓过夙愿的手，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着手上的脏污。
夙愿看着他嘲讽道：“既要背叛本座，又像条狗似的赶也赶不走，江绵雨，你贱不贱？”
江绵雨看着他，眼底温柔：“我只是爱你，我不贱。”
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给夙愿擦干净手后，他又捧起粥碗。
还是烫的，江绵雨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后，送到夙愿嘴边，“阿愿，你吃点东西吧。”
夙愿一掌将粥碗打翻，那只漂亮的碗摔成碎片，夙愿不耐烦地重复道，“本座叫你快滚！”
江绵雨像是没听到似的，弯下腰去准备捡起地上的白瓷碎片。
手快碰到时，一只白靴子将他的手狠狠踩在脚底，掌心血肉陷入碎瓷片中去，鲜血从白靴底下流出来。
夙愿玩味地看着他。
江绵雨没有动，抬起头来看着夙愿，眼神有些复杂。
夙愿脚上用力，听见碎瓷片又再碎成几块的声音，听到扎入血肉里去的声音。
许久后他终于满意地移开脚，“你再不滚可就别怪本座心狠手辣。”
江绵雨收回血淋淋的手，“你要如何心狠手辣我都悉听尊便，我习惯了。”
夙愿看着他，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他不让江绵雨回新魔宫了，将江绵雨关在外面，吹着冷风。
夙愿从前总盼望着与江绵雨在一起，那时候也恨他，但就算是将江绵雨锁在笼中，他也会陪着在笼子里。
哪怕恶语相加，拳脚相对，他不会离江绵雨太远。
如今门外的人不管敲门声多重，他也当做没听见一般，将自己在新魔宫中关了起来。
白惊月来魔界与江绵雨打过了好几场，下手狠毒不留情，江绵雨没有心思同他打，结局总是两败俱伤。
他经常拖着满是血与伤口的身体，靠在魔宫大门上，无力地捶着门。
没有人应他。
夙愿没有走出过魔宫一步，没有与江绵雨说过一句话。
江绵雨在魔宫外种满了合欢树，他已经记不得多久没见过夙愿了，只知道合欢树从树苗慢慢长大，开出了满树的花。
江绵雨躺在树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感觉到有人抚摸着他的脸颊，他猛地睁开眼，什么都没有。
他再也受不了夙愿这样，又担心夙愿会像从前一样想不开寻死，便站起身来，走到魔宫门前一脚将大门踹开。
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酒味。
从不喝醉也从不喜饮酒的夙愿喝得醉醺醺的，将自己锁在笼子里。
黑色的生魂花已经长到笼子里去了，见夙愿倒在冰冷的生魂花中，江绵雨一掌劈开笼子。
夙愿听到声响睁开眼，平日里白得几乎炫目的脸一片通红。
他显然醉得不轻，看着江绵雨，崩溃地笑，“滚——”
江绵雨弯下腰，正要将夙愿抱起来回寝宫，夙愿突然坐起来，一刀狠狠扎在他的心口。
江绵雨两眼看着他，“就算你杀了我剐了我，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夙愿又拿出鞭子，狠狠抽在江绵雨的身上。
他不躲，任由夙愿发泄，直到整个人已经血淋淋时，夙愿拉过他，眼看着就要将江绵雨丢出魔宫去。
“你能不能别疯了！”江绵雨终于爆发，将带着醉意的夙愿按在墙上，满身的鲜血渐渐染红夙愿的白衣。
“你竟敢吼我？”夙愿怒视着他，“你这个贪生怕死之徒有什么资格吼我！”
“我没资格？你连命都是我无数次捡回来的。”江绵雨指着夙愿的一根肋骨，“你身体里的骨头都是我的，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夙愿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欠他许多。
“还了你，你的骨头本座既厌恶又恶心。”夙愿狠狠一掌朝江绵雨指着的那根肋骨劈下去。
随着一声脆响，骨头断裂。
断的却不是那根肋骨，是江绵雨的手骨。
江绵雨疼得皱了皱眉，将自己伸出去挡的手收回。
眼看夙愿又要发作，江绵雨顾不得疼痛，伸出另一只手去抓住夙愿就要再度劈下的手，“不要……”
夙愿如受惊的猫一般推开江绵雨。
他看江绵雨的眼神没有了往日的爱与恨的矛盾。
江绵雨甚至连夙愿的眼神也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一片灰蒙蒙。
江绵雨终于明白，夙愿不可能再原谅他，哪怕他说破天，哪怕他做了那么多。
夙愿早已经将自己逼得走入了死局，江绵雨的存在只能刺激到夙愿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从前自己的事。
夙愿修为并未完全恢复，十个夙愿也不是江绵雨的对手。
江绵雨将夙愿禁锢起来，将他手反绑起来扔在床上。
夙愿怒气冲冲看着他，“你放开本座！”
江绵雨充耳不闻，将夙愿的白衣褪去一半。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划过夙愿的胸膛，“我这些年已把迎春使的灵元完全炼化，很快我就会找到办法，把你体内所有的伤全部治好。”
夙愿骂道：“本座不需要你救，你别再恶心我！”
江绵雨抚摸在他胸膛的手转而抚摸上夙愿脸颊，“阿愿，我也是人啊，你骂我我也会难过的，乖，不许再骂了。”
夙愿哪管江绵雨说什么，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嫣红刺眼的血又顺着手腕滑了下来。
江绵雨将自己的手从他嘴里抽出来，夙愿咬得死死的，咬得血肉模糊。
夙愿从前就爱咬他，他倒是不觉得疼。
但温柔与耐心是会被磨去的。
江绵雨对夙愿向来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也怕磕着他碰着他。
可如今夙愿疯疯癫癫的，纵使他温柔如水，还是会惹得夙愿整个人炸毛。
既然如此，温柔何用？
江绵雨一把将夙愿拖过来，趁夙愿不备突然撕烂他的衣服，随后又塞住夙愿那张总是恶言伤他的嘴巴。
看着夙愿气得那双微挑的眸子都瞪圆的样子，江绵雨幸灾乐祸地将他压住，“爱咬人早晚是会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