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绵雨才为夙愿熬了药,便看到夙愿床前站着一个白衣人。
江绵雨警惕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白惊月转过身,“我来看看他。”
江绵雨没有说别的,端着药走过去坐在夙愿床边,把夙愿抱起来,耐心地喂他喝药。
白惊月看着江绵雨,问道:“这些年,他的伤还没好吗?”
“他好与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江绵雨不想搭理白惊月,语气自然也是不善,“看完了你就走吧,万一他醒来,看到你发怒了,你可别怪我对你下毒手。”
白惊月燃了灯,突然看见江绵雨手上密密麻麻的疤,不禁问道:“他经常打你?”
江绵雨满不在乎地道:“嗯。”
白惊月划破手指,血自指尖滴了出来,弯下腰,将血滴在药碗之中。
江绵雨两眼死死盯着白惊月,托着碗的手已经亮出灭魄针,“你干什么?”
白惊月道:“喝了我的血,他会好得快一些。”
江绵雨这才收了针。
喂夙愿喝完后,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嘴角的药渍。
白惊月站在一旁感受到逼人的寒意,便伸出手去,想试一试夙愿的温度。
江绵雨一把抓住他的手,“别碰他。”
白惊月甩开江绵雨,将自己的手贴在夙愿脸上,冰冷入骨,“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出问题。”
江绵雨上前一把推开白惊月,“他有什么问题我会救他,轮不到你在这里逞英雄,他变成如今的模样还不是因为你?”
白惊月看着江绵雨,别人这么说他无所谓,但江绵雨有什么资格?
白惊月道:“你以为你就能撇清了吗?若是当初你不把他交给……那个人,他还会是那温柔善良的妖王。
他的妻子不会死,他得女儿也不会至今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你如今是逍遥自在了,可他的人生也是你亲手毁掉的。”
江绵雨听不得从前,“别说了!”
这些年夙愿怎么打他骂他他都不会还口也不会躲避,除去爱夙愿之外,更多的是对从前那些事的忏悔。
夙愿走到今天,确实有很大的原因都是因为他。
若一切还能重来,他宁愿自己一辈子单相思。
至少那个夙愿是幸福的,至少那个夙愿会笑。
白惊月看着他,叹了口气,走出门去。
江绵雨左思右想,终究还是追了出去。
看着白惊月消瘦的背影,他低下头来,“对不起。”
白惊月回头,“你说什么?”
江绵雨哽咽道:“从前我对你做了那些事,还有……杀了你的母亲,对不起。”
白惊月紧握拳头,终究是没忍住冲上去将他一拳打倒在地,“对不起有用吗?啊?”
“你要打要骂,我不会还手。”
江绵雨正想爬起来,白惊月又是一拳打在他脸上,拎起他的衣领。
白惊月怒得脸红,脖子与手上青筋暴起,“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来有多想杀了你!”
江绵雨心有悔意,不管白惊月怎么打他踹他,他躲也不躲。
白惊月踹人极其重,踹得江绵雨肋骨都断裂开来。
他咳了半天,突然吐出一口血,喷在白惊月的白衣之上。
白惊月发着怒,往死里踹,江绵雨渐渐意识模糊起来,他伸出满是疤的手来,攥住白惊月的衣角,“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迷迷糊糊之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两万多年前饱受欺凌的日子。
毕竟他就是从毒打中熬过来的。
白惊月这才从愤怒中回过神来。
虽说江绵雨修为极高他是打不死的,但若是将他打残了,没人照顾夙愿。
想到这白惊月终于停住了踹他的脚,将江绵雨从地上拽起来。
江绵雨疼得厉害,站不稳,白惊月怒道:“站好了!”
江绵雨听见是白惊月的声音,终于清醒了些。
白惊月冷冰冰地看着他,“我向来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不管你怎么道歉,哪怕是死在我的面前,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过了会儿,白惊月才又道:“看在夙愿的份上,这件事从此一笔勾销,但若是你以后敢再我面前再提起,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江绵雨没有说话,他被白惊月打得又是满身血,除了闷哼,哪里还发得出其它声音来。
白惊月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随后转身飞回七十二重天。
江绵雨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几个时辰,直到彻底清醒过来,他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他佝偻着身躯,走进魔宫。
白惊月打断了他好几根骨头,一两年内是好不了。
但他从未有哪次心里这么轻松,风瑶的债,他还不清,白惊月打了他一顿,至少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只是白惊月下手未免太过歹毒了些。
江绵雨拖着沉重的步子,到夙愿床前,没了力气,倒在夙愿身上。
白惊月回了倾华宫。
追意原本在云雾里玩,远远看到白惊月衣服上的血,赶紧扔下手中的小玩意朝白惊月跑来,“爹爹,你怎么了?”
白惊月摇了摇头,“没什么。”
“可你的衣服全都是血,是不是魔界那个大坏蛋打爹爹了?”追意问着问着眼泪汪汪,“我要杀了他!”
白惊月摸了摸她的头,“不许胡说,他可不是大坏蛋。”
追意两手叉着腰,气呼呼的,“他杀了神界好多人,大家都说他就是坏蛋,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等将来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杀了他。”
白惊月抬眸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侍女,“谁说的?”
侍女吓得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奴婢不知道啊。”
白惊月收回目光,“好了,全都出去吧。”
“多谢陛下。”侍女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退出了出去。
侍女们出去后,白惊月看着一脸不解的追意,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本想着,夙愿不愿意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那他就瞒追意一辈子,让她永远快快乐乐的。
可如今追意言语间都是对夙愿的恨,白惊月又开始陷入迷茫,一旦说出来,追意将来只怕是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追意见白惊月出神,戳了戳他,“爹爹,你在想什么?”
白惊月叹了口气,问道:“谁告诉你他是大坏蛋的?”
追意道:“神界所有人都这么说。”
白惊月给了追意夙愿的龙鳞,追意接过却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爹爹给我龙鳞做什么?”
白惊月道:“这是你亲生父亲的龙鳞,你一定要收好。”
追意年纪还小,不懂这些,口不择言问道,“我的亲生父亲不就是爹爹和父亲吗?父亲说过,我是你们俩生的孩子。”
“我真是……”白惊月及时收住口,在心里骂道:“这该死的青阙平日里在孩子面前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青阙。
白惊月想到这里又突然记起青阙来,他已经离开十多年了。
追意不满地嘟囔道,“爹爹,你怎么总是走神啊,我不理你了,哼!”
见追意要走,白惊月上前去堵着她的去路,蹲在追意面前,与她平视。
这些年他脾气太暴躁,努力半天,终于将声音压得温柔下来,“你有三个爹爹,知道吗?你手中那片龙鳞,是你另一个爹爹,夙愿的。”
追意一听赶紧将龙鳞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好几脚,“我不要他!他是个大坏蛋。”
白惊月语气中的温柔消失不见,厉声道:“以后不许再这般胡闹!将龙鳞捡起来。”
追意从未见过白惊月这么凶的模样,委屈得眼中都是泪。
她又伸出自己的短腿踩了一脚龙鳞,“我不要坏蛋做我爹,我恨他。”
白惊月并没有让她糊弄过去的意思,继续道:“你要记得,所有人都有资格恨他,唯独你跟我没有资格。”
追意怕白惊月这副板着脸的模样,只得捡起龙鳞,在白惊月的眼神威胁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它塞入了乾坤袖中去。
白惊月总算松了口气,“你恨他是因为你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他人的话不可信,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不一定为实,你不了解一个人,便不可妄下定论。
你爹他不是坏蛋,当年就是他把我养大的,你若是恨他,那你这辈子就不必再见我了。”
白惊月光顾着说,也不管这孩子这个年纪是不是能听得明白。
追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抽抽搭搭地道,“爹爹你不想要我了。”
白惊月将她抱起来,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去,做了个鬼脸总算把追意逗笑了,“以后都不许恨他,知道吗?爹爹不会骗你,他不是坏人,他只是不喜欢神界。
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说他是坏蛋,你就打他们,往死里打,狠狠地打,打死了爹爹给你撑腰。”
追意点了点头,在白惊月怀中想了许久,又问道,“那他长得怎么样?好看的人才能做我爹爹。”
“好看,他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白惊月极力忍住冲她犯了个白眼冲动。
追意笑着道:“那就好,既然跟爹爹长得一样,那他肯定是个好人。”
这种歪理除了青阙还有谁敢教她?
虽然青阙在神界的日子不多,但追意在他身边的时间,远比在白惊月身边的时间还要久。
白惊月在心里想着,等青阙回来了,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