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之时,夙愿醒来,下意识往身旁摸了摸,什么都没有。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心中苦笑,“原是做梦,他怎么可能会来抱我,恨我还来不及。”
想到这里夙愿翻了个身,这才感到手上冰凉,锁链?
他惊坐起来,抬眼一看确实是锁链,不是梦,而是江绵雨跑了!
夙愿原本不喜欢骂人,可此时着实气是得厉害,“他娘的,果然就不该让他出来!”
魔宫中依旧一片黑暗,他呆呆坐着,心里在想要不要将江绵雨给抓回来。
“这等媚俗的狗男人,跑了就跑了,本座要多少有多少,不差他一个!”
想到这他重新躺回榻上。
没多久又暴躁地坐起来,“这个不要脸的,睡完了本座就跑了,占完便宜提起裤子不认人?不要脸,呸!”
骂完躺了回去。
夙愿在黑暗中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又被江绵雨骗了,终于气冲冲从床上爬起来。
换了白袍铠甲,手提银枪就要冲出魔宫去把江绵雨抓回来,却突然听见一个软绵绵的声音。
“阿愿,你醒了?”
夙愿闻声回过头的一瞬间,魔宫中所有的灯笼与蜡烛同时亮起。
实在太过刺眼,江绵雨下意识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夙愿那冰冷的枪尖直指着他眉心,“你去了哪?”
江绵雨将手中的碗捧高了,“我去给你煮粥了啊。”
夙愿扫了一眼那碗里的粥,“莫不是在粥里下毒,想着把本座毒死了你就自由了?”
“我若要你死还不简单?你修为还没恢复,根本打不过我……”江绵雨说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如今的夙愿还能允许别人比他强吗?
然而夙愿并不在乎,看着他的眼神没有温度,亦没有怒气,就那样平平淡淡的,毫无波澜。
江绵雨又道,“阿愿,你要去哪里?吃点东西吧。”
他煮粥并不好吃,皆因从前夙愿忍着想吐的感觉将它吃完,江绵雨才这般无自知之明,每天惦记着煮粥。
但吃完后,确实不会腹中冰冷难受。
夙愿有些怀念这并不算好的味道,他伸出手,刚想去接过,却又突然想起从前的事来。
他早已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包括枕边人。
想来想去只好一掌将粥碗打翻,“本座不需要。”
“那你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做。”江绵雨弯下腰,正要去捡摔碎的碗。
夙愿又拿出锁链,将自己的手与江绵雨锁在一起。
他才看清,江绵雨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中还流着鲜血,十指上都是伤。
夙愿将江绵雨拽起来,“不必如此假惺惺,你再怎么讨好,本座也随时会取了你的命。”
江绵雨着实对他的疑神疑鬼无奈,只好举起手来,“我发誓,我待你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共睹,日月可鉴。”
“闭嘴!”夙愿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也不想听他花言巧语。
手被锁在在一起,江绵雨只好随夙愿一同走出魔宫去,只是他满身伤,每走一步全身上下都疼。
夙愿走得极极快,江绵雨只好努力跟上。
两人并排而行,一眼看去倒像是手牵着手。
江绵雨索性抓住夙愿与他一同锁住的手,夙愿却直接将他甩开,不愿意与他有过多的接触。
走出很远,江绵雨总算明白过来夙愿为何近来总是一大早出去,两手血腥回。
他不久前一个人去将神界三十七重天所有生灵屠了个干干净净。
白惊月从前不管如何容忍,也不能让他无端屠杀那么多人,因此找过夙愿数次,让夙愿收手。
夙愿经过那件事,心中最后一丝善意已经泯灭,他不仅要报复,还要拉所有人下地狱。
白惊月越是劝他,他越是恨,魔界与神界又开始交战,三十七重天便是主战场。
这些年夙愿日日酗酒,喝了酒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他没有任何心力去管别的,魔界军队便有些松松散散。
但他好歹昔日战神,魔界在他的手中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神界自白惊月接手后,绝不留一个废物,军队也日渐强大,比起从前麟炎在位时强了数十倍。
两军不相上下,次次打成平手。
白惊月只有面对夙愿时才有愧疚心,避让着夙愿,面对魔界其它人时,他便是心狠手辣亲自手提月挥上阵砍人。
江绵雨与夙愿一同站在灵栖山山顶俯瞰着一切。
两万年前夙愿曾为了心中的光明与正义在此与临朱的百万叛军交战。
如今他再次站上灵栖山,却为了心中的黑暗与报复。
白惊月厮杀完一场,战袍上都是血。
打了好几天了,手中月挥化作折扇模样,他展开来用力一扇,龙卷风便被扇了出来。
魔界士兵被卷进越来越大的龙卷中去,被撕碎,龙卷风所过之处,只余下残肢断手与鲜血。
“有意思。”夙愿看向一旁的大长老,道:“先撤,保存实力,咱们慢慢陪他玩。”
看着魔界大军突然撤去,白惊月收了龙卷风朝夙愿飞去。
魔界弓箭手弓箭齐齐瞄准了白惊月,他却不慌不忙地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刀上的血。
直到将刀擦干净后,他才质问夙愿,“你究竟想干什么?”
夙愿镇定地坐下来,“玩玩,顺便拉人下地狱,多杀一个是一个,白骨越多,在黑暗里点燃的时候,越是温暖。”
白惊月脾气暴躁,一拳砸在夙愿面前的桌子上,“玩?这事说到底只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你就非要弄到两败俱伤,非要生灵涂炭吗?”
夙愿猛地站起来,从前的温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看到血的兴奋与怒气,“你以为我被逼着走到了今天,还能只是我们两人的事?
白惊月,因为你父亲我所遭受的伤与痛苦还少吗?我师妹,我父母,哪一个不是活生生被你父亲害死的?”
白惊月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许久后,白惊月递出刀去,想让夙愿杀了他,“他犯下的错我可以用我这条命来偿,但请你莫要伤害其它人。”
夙愿将他的刀扔开,全然没有听他话的兴趣,“你还真是心怀天下,若非绝对了解你,听着这番话本座险些就要以为你是个君子。”
白惊月见夙愿如此执迷不悟,直想发兵也将他魔界给屠一遍。
但他得守住最后的底线,他是天帝,不再是从前那做什么都毫不顾忌的少年,他必须以身作则。
夙愿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白惊月,打了个哈欠,早就已经失去了耐心,“本座乏了,天帝请回吧。”
白惊月紧随着追了出去,上前就要去拦住夙愿,“若你不撤军,我神界自然也不会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到那时魔界也讨不到好,结局只有两败俱伤。”
夙愿模样还是那般冰冷,“呵!那本座就拭目以待。”
两败俱伤?他就是要两败俱伤。
没等白惊月说话,他便拽着江绵雨一同离开。
白惊月看着夙愿渐行渐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夙愿,终究是变了。
可他又能怎样?是神界欠夙愿的,是他欠夙愿的。
他能做的唯有将魔界的人缠在三十七重天,就这么一直耗着,直到夙愿疲了撤军。
白惊月准备给魔界迎头痛击,让他们只能好好夹着尾巴做人。
可夙愿一旦认真对付起他来,完全游刃有余。
论筹谋论修为论狠毒程度,白惊月都不是夙愿的对手。
魔界与神界一直在三十七重天打了许多年,江绵雨每一次都亲自上阵去对付白惊月,让魔界大军得以屠杀神界的人。
而夙愿一直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除非有上神来,他才会亲自出手去摘人脑袋。
夙愿并不在乎魔界死伤多少,他要世间所有人都下地狱,所有人,包括魔界。
看他们厮杀得越惨烈,夙愿心里越是爽。
才刚打完一场仗,江绵雨又被白惊月砍了一刀,带着伤回来却发现夙愿一个人晕在了营帐之中。
夙愿一直以来劳累过度,又导致旧疾复发,江绵雨不得不命令魔界暂时撤了军。
命令撤军并非罢休,他心中早就做好了屠尽神界的准备,撤军只不过是为了好好照顾夙愿罢了。
夙愿受的那些伤害,江绵雨比谁都要愤怒,在此事上他倒是与夙愿想的出奇地一致。
从前将夙愿从殒神涯下救回去时,他已经想要让神界付出代价,可他那时也身受重伤,加上夙愿三天两头的寻死,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一直耽搁着。
再后来的几次战争,江绵雨又总受到夙愿的影响,他无心去打,只有派云邪去。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让神界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一辈子捧在手心里的人,凭什么要在神界受气受伤?
夙愿静静躺在魔宫之中,江绵雨在黑暗中手捧着生魂花汁,一勺一勺地喂给夙愿。
剧毒并不好喝,夙愿眉头紧皱,脸上都是汗,喝着无比痛苦,还吐了不少。
夙愿病得糊涂,梦中坠入深渊,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般抓住江绵雨的手,“别离开我,别走。”
“我不走。”
夙愿人本就冰冷无比,无法取暖,冻得瑟瑟发抖,江绵雨只好脱去衣服,抱住他,以自己体温给他暖意。
等到夙愿脸色终于没那么难看了,江绵雨才又将指尖抵在他的眉心,借着迎春使的灵元给夙愿疗伤。
可他的伤实在是太重,即便迎春使灵元也没有办法让他彻底痊愈。
要想彻底治愈,除非将丹元一同剖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