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奚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去的，只记得躺在床上睁着眼，好像不多时天就微微亮了。
她揉了揉眼睛，有点抗拒起身。
索性就躺在床上，例行的晨练直接没有去。
晨练一般是蓟怀旌带着的，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林奚渺迷迷糊糊好像在做梦，梦里都是这么多年以来蓟怀旌对她的偏爱。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有感觉到有人推门进来，喊了她两声。
林奚渺懒懒地睁开眼，坐在旁边的人不出意外的是谢承祗，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舀了一勺吹着气。
什么时候变成了“不出意外”呢？
她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几个师兄师姐对她也不错，后来照顾她的更多的分明就是谢承祗，有很多人都在偏爱她，为什么她会觉得蓟怀旌对她的是那种感情呢？
谢承祗将吹得稍稍凉一些的那勺粥往她嘴边递了过去，轻声说道：“我给你熬了粥，喝点吧。”
她脸色确实不好，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着了凉，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了。
这一句话让林奚渺鼻子一酸。
她笑了一下：“我自己来吧。”伸出手把粥接了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粥熬得很烂，而且很对她的胃口，掺着一点鱼肉末，又加了点去腥的东西，整碗粥都很鲜。
林奚渺不爱吃鱼，因为挑鱼刺太麻烦，只有这种鱼肉粥她才会吃一些。
谢承祗都知道。
她低下头吃得很认真。
一碗粥见了底，林奚渺将碗放在了一边，擦了擦嘴，对着谢承祗笑了一下。
谢承祗沉默了一下，说道：“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林奚渺抿了抿嘴，随即扬起头来看他：“我笑得不好看吗？”
“好看。”他说，“但现在太勉强了。”
林奚渺收起来了嘴角那丝弧度，平静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谢承祗将碗收了起来：“我不知道，我只是看你的脸色很差。”他走到房门口，说道，“好好休息，我替你告过假了。”
然后颇为贴心地将门带上了。
她直接躺了下来，用被子抵住眼睛，浸湿了一片。
林奚渺没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
这种难过被她压在了心底，下午的时候她便若无其事地去和大家一起练武了。
见她来了，老六迅速溜了过来，问道：“小师妹怎么样？病好些了吗？”
林奚渺怔了一下，很快地说道：“好多了，谢谢六师兄关心。”
“阿祗说你昨天有些着凉，受了点风寒，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老六犹在絮絮叨叨，林奚渺却出了神。
她不经意地往旁边看了过去，蓟怀旌正在看向她，远远地。
林奚渺收回目光，笑道：“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之后一如平常，没有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只偶尔有几个师姐问她为什么不黏着大师兄了，她只道这次见识了武林大会，太多厉害的人物，她自叹不如，回来只好发愤图强了。
林奚渺将心思都放在了练武和读书上，即便遇到了蓟怀旌也稍稍绕开了。
这样过了两天。
蓟怀旌离开了。
彼时林奚渺大抵从难过中缓了过来，复又想，被拒绝了一次又怎么样，她一直陪在他身边，总会有一天能够打动他的。
她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于是林奚渺当即去找了蓟怀旌，蓟怀旌看见她的时候眼中带着歉疚，或许还有些她看不出来的心疼。
她站在他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总会让你喜欢我的。”
每个字都说得认真。
蓟怀旌却说道：“渺渺，不要这样。”
她不在意，总觉得只要自己在他身边就会有机会的。
当晚蓟怀旌便离开了南关五巅。
林奚渺知道了之后，沉默了很久，一个人抱着两坛酒去了老地方的亭子。
树犹常青。
她记得书中常道借酒消愁，彼时年少不知愁滋味，林奚渺没有碰过酒。
而今一抱就是两坛子。
她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滋味只冲喉头，逼得她眼泪一滴一滴砸了下来。
林奚渺无暇顾及，一杯接一杯。
谢承祗站在荫蔽处看着她，心似乎有些发麻。
他看了很久，这才走上前去，只坐在了她的身边，林奚渺抬头看了一眼他，醺然道：“你是……阿祗？”
她这次没有认错人，谢承祗觉得自己应该高兴。
可是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又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他直接夺过了她手里的杯子，冷下声音道：“别喝了。”
林奚渺没有将杯子抢过来，她抬头时，竟已泪流满面。
“我是不是很过分？”她问道，“我真的以为他是喜欢我的……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走了……是为了逃开我吧？”
她眼中似乎带着清醒，盯着谢承祗：“他为什么不肯喜欢我，哪怕一点点？”她用手比了一下，比指甲盖还小的那么一点。
谢承祗听着她一句一句地说完，看着她的眼睛，直直地问道：“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不肯喜欢我，哪怕一点？”
林奚渺这时候脑子里一片凌乱，她没能理解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承祗缓了自己的语气，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会有人喜欢你的。”
她并不能理解。
半晌，她费力地挣扎起来，摇晃了两步，说道：“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谢承祗拦在她面前，接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林奚渺很用力地挣扎着，他将她抱紧了些，低声说道：“你别难过，我去帮你问。”
她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
可他听见了明显的抽泣声。
林奚渺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谢承祗没来由地想，明天应该会下雨，倾盆大雨，一滴一滴地砸下来，然后把整个世界都给淹没掉。
很久，林奚渺大抵是哭累了，醉意也上来了，终于睡了过去。
谢承祗将她抱回了房间，让她平躺在了床上，怕她次日起来难受，又打了盆水给她擦了擦脸。
沉睡着的她看起来很乖，呼吸均匀，谢承祗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入了迷。
他低下头，一个吻落在了她额头上，情不自禁地。
其实谢承祗很想知道她的嘴唇是什么味道，可是他不想趁人之危。
这个情不自禁会在他心里，烂成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