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祗是打定了主意不说,林奚渺站到了他的面前,抓着他的胳膊,踮起脚凑上去,眨了眨眼睛,声音也放得软糯了一些:“说嘛说嘛,你到底怎么啦?”
就看见他的喉结上下一动,谢承祗的一双眼睛有些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支支吾吾地说:“真的没有什么。”
林奚渺嘴巴一瘪,垂下头,用一种颇为沮丧的语气说道:“又来了,你怎么总是有些事情喜欢瞒着不跟我说,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谢承祗哪里受得了林奚渺这样跟他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喜欢你那样喊他。”
林奚渺一怔,倒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哪样,喊他哥哥吗?”
谢承祗没说话,默认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是在吃醋吗?”
一片沉默。
林奚渺明知故问地说:“没看见你吃几个师兄的醋,怎么吃一个刚认识的人的醋?”
谢承祗终于受不了,开口道:“好了,快松开,我们去看看那些纸上写着些什么。”
是了,他们就是为此而来的。
林奚渺松开了他的衣裳,将脸上的调笑慢慢收了起来,却伸出手从谢承祗的怀中掏出来了那几张纸,捏在手中说道:“方才我略微扫了一眼,害死祝暮秋的那个李寒风,应该是人易容的。”
这正是他们当初的猜测之一,是以他们二人也没有露出惊讶。
谢承祗拿过了那几张纸,细细地看了一遍。
当年出身于郦国的祝暮秋,偶然得了一本机关术,后来遇到了初出江湖行医的唐修竹,救下了因着战乱和觊觎机关术的人而受伤的祝暮秋,慢慢地两个人日久生情,很快就回了逍遥山庄成了亲。
也因着逍遥山庄和奇鸢坊的交集,祝暮秋和李寒风相遇了,或者,应该说是重逢了。
早些年李寒风为了坊主之位去郦国寻找遗失已久的机关术,曾经与还是官家小姐的祝暮秋有过一段未曾点破的感情,只是李寒风受命回了奇鸢坊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祝暮秋了。
直到她成亲之时。
其中一段欲语还休的故事,几张纸道不尽其中。
后来,李寒风不知为何性情有些变了,从前做事多少顾念着旧情,某一日,他以唐修竹想要的短剑换她手上的机关术为由,将祝暮秋骗了出来。
祝暮秋没有想到李寒风竟直接将她关了起来,再之后,便是当日唐修竹说不出口的那些话。
唐修竹赶到之时,她已然奄奄一息。
没有多久,祝暮秋便死了。
唐修竹为了报仇,就给李寒风下了泣鹃,泣鹃毒发,李寒风也死了。
故事简单得很,林奚渺和谢承祗两人很快就看完了。
“这个转折说明约祝暮秋出来的显然不是真正的李寒风。”林奚渺拿起最后一张纸,手指在上面点了点,“李寒风去见祝暮秋的那几天,有人曾在京都也见过李寒风,一夜之间一定不能跑这么远。山海楼能够查到常人未必查得到的事情,果然名不虚传。”
她感慨完,一顿,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林奚渺侧过头看向谢承祗:“你说会不会是……”
谢承祗摇摇头:“尚不能定论,这世上会易容术的人不止他一个,不过他嫌疑最大倒是不错。”
他将这几张纸整整齐齐地摊在桌子上,问道:“那么你看,祝暮秋一死,逍遥山庄与奇鸢坊树敌,谁能获益?”
林奚渺想了想,尝试着提到:“会不会是唐修竹背后的那个人?”
“不像。”谢承祗说道,“那个黑衣人没有必要用这个方法让这两大宗派决裂,我觉得……”他抿了抿嘴,想起那个善于易容的神秘人,继续分析道,“倒是有人想要奇鸢坊不与逍遥山庄合作的可能较大。”
有人不想要奇鸢坊和逍遥山庄交好,或者说,有人不想要奇鸢坊与那个黑衣人合作。
这么说来,一直以来其实还有一拨人在背后拨弄着。
林奚渺不自觉微微地倒吸了一口气,她们之前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情况。
她喃喃道:“那这个易容的人是属于第三拨人了,也是朝廷的人吗?”
谢承祗不置可否,停了一下,忽然说道:“最好小心点宋巍然。”
他猝不及防提起宋巍然的名字,林奚渺还没有反应过来,稍稍愣了一下,才问道:“为何?他人虽然轻浮、不着调了些,倒也不是个坏人。”
谢承祗道:“此人身上疑点太多。”
林奚渺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疑点?你说说。”
那人来找他的时候曾经提到了他的身世,谢承祗不打算说,含糊反问道:“你被人从逍遥山庄带出来了之后,是怎么逃离的?”
林奚渺一头雾水:“什么逃离?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她将宋巍然跟她说的情况跟谢承祗也说了一遍。
“那就是了。”谢承祗道,“你被人带走后,那个神秘人曾来找过我,拿着你的亲笔信件,想要我跟她们合作,若那人与宋巍然没有关系,怎么会有这些?”
这些话没有什么问题,可宋巍然对她还算不错,林奚渺不太愿意没有实证,只因为一个无端的猜测就去怀疑自己的朋友,这实在不够侠义。
她叹了口气:“我会注意的,说起来,他们要与你合作什么?”
“尚未说清。”他道,“但我先答应了。”
林奚渺听了这话,正欲责备,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大抵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遂责怪的话被她生生咽回了肚子,只憋出了一句话:“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谢承祗笑了一下:“下次一定跟你说。”
林奚渺将桌子上面的书页收了起来,几张纸写了几个人的一辈子,多少让人有些唏嘘。
不过按照现在的结果来看,奇鸢坊并未与任何一个人合作,第三拨人应当还在密谋着些什么。
林奚渺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背后没忍住有些发凉,轻声问道:“他们能将主意打到逍遥山庄和奇鸢坊的身上,那……那我们南关……”
她欲言又止,谢承祗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似的:“你别太过忧虑,师父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
可她一直有些莫名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