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奚渺本就只是打算逗逗他，压根儿也没想做什么，将他拉回来坐着，说道：“行了行了，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这般当真，小心以后没什么姑娘看上你。”
这话不知何处得罪他，阿木看了她一眼，眼神当中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情绪，让林奚渺看得心里一沉，也不知为何，她别开身子说道：“咳，别放心上，我不太会说话……”
听见了林奚渺的这句话，阿木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十分奇特的情绪，准备离开的脚步转了一个弯儿，又坐了下来，他敛了一下眼睫，忽然道：“你近来心情不好吗？”
自从他们俩认识以来，阿木还没有用这个语气同她说过话，这让林奚渺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约莫也正是因为跟阿木不算是太熟稔，有些不能跟杨禄和蓟怀旌说的话倒没有了枷锁，因此林奚渺点了点头，道：“是有些。”
阿木认真地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呢？
林奚渺其实也想知道，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明明一切都可以不用发生，可想来却又不知道究竟哪里走错了一步。
直到感觉到有人揉了揉她的头发，林奚渺这才回过了神来，抬眼看去，对上了阿木的眼神，眨眼间，他眼神之中的心疼便收了回去，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阿木才有些局促地收回了手：“抱歉，逾越了。”
“是我走神了。”林奚渺撑着脑袋，“我有些无聊，你陪陪我好不好？”
阿木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可林奚渺只是不愿意再次陷入方才那种空荡的怅然中，那会让她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一些不太愿意记起的事情，约莫是因为近来有些心烦意乱，要不然本该习惯了的。
她想了想，说道：“那我便随口说些什么，你若是不愿意这个话题，你就直接说。”
说完，林奚渺自己忍不住笑了两声，她觉得的自己这句话是废话，阿木并不像那些虚伪的人一样，明明不喜欢，还会一个劲儿的附和。
不过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冷然地看她一眼，只是应了一声。
这让林奚渺想起了谢承祗，谢承祗好像跟阿木有些相似，只不过从小她的阿祗对她并不像是对别人一般漠然，虽然不常说话，可终究是事事为她。
阿木便不一样了，对她跟对别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林奚渺不觉得有什么，性格使然罢了。
她低下头，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乱划着，说道：“阿木，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阿木想都没有想，道：“有。”
林奚渺并不感到惊讶，喜欢一事乃是人之常情，她问道：“你们在一起了吗？”
这一次阿木迟疑了一下，道：“没有。”
“为什么？”
阿木想了想：“在她心里我没有别人重要。”
林奚渺抬头望向他，定定地问道：“你难过吗？”还未等他回答，林奚渺站了起来，说道，“你等会儿，就这么闲聊有些无趣，我去拿两壶酒来。”
说完便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阿木抿着嘴，神色微缓，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
她很快就抱着一坛子酒就回来了，手指上还勾着两个杯子，看起来就是价值不菲，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摸索出来的。
不过就算是她将杯子摔了，杨禄知道了也不会说些什么，更何况只是拿过来喝喝酒。
林奚渺将两个杯子满上，把其中一杯推到他的面前，说道：“尝尝，我方才拿酒的时候闻了一下，应是十多年的梨花酿，醇得很。”
她率先喝了一口，砸了咂嘴，想起来自己刚刚问的问题，说道：“你说吧。”
阿木手指勾了一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他擦了擦嘴，自嘲一般地说道：“怎么会不难过呢？”
“是啊。”
林奚渺觉得自己像是问了一句废话，她端起坛子又满上了，就听见阿木问她：“你呢？”
她一愣，迟钝地意识到阿木将她问的问题又抛了回来，说道：“我也有，也没有在一起。”
阿木声音在林奚渺没有察觉的时候沉了下来，问道：“为什么？”
林奚渺似乎又嗅到了空气中卷带着的血腥气息，她捂了一下嘴，手掌按在脸颊上，让脸颊有些泛白。
阿木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慌忙问道：“你怎么了？”
林奚渺摇摇头，直起腰来，有些恍惚地回答道：“我亲手杀了我最喜欢的那个人。”
最喜欢的那个人。
最喜欢。
阿木有些涩然地问道：“既然是最喜欢，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是我的错。”
林奚渺伸手去拿酒，倒了两杯都是一饮而尽，后劲儿上来了，她脸颊有些泛红，手上去拿酒的动作仍是没有停。
阿木却看见了她伸出手时露出来的一小节胳膊上竟隐隐约约的有疤痕。
他将她的手腕一把捏住。
林奚渺下意识挣开，去够桌上的那杯酒，可惜阿木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将她的手腕再次捏住，一把将她的袖子捋了上去。
白皙的胳膊上交错着数道疤痕，还有一条应当是最近受的，刚刚开始结痂。新旧伤疤交错，对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
一股愤怒在他的胸膛之中横冲直撞了起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自己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有多么咬牙切齿，似乎要带着要将人碎尸万段的力量。
林奚渺却没有察觉到，迷迷糊糊地望着他。
他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俯下身，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这是谁干的？是谁敢这样对你？”
林奚渺后知后觉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匆忙将袖子放下，遮住胳膊上的那些疤痕，有些怅然地笑着：“你看到了啊？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你别跟其他人说啊……”
他没应下，逼问她：“是谁？”
林奚渺按住了那处，敛了眼睫：“这是我欠他的。”
这是……欠他的。
这句话宛如炸雷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他脑中一阵轰鸣声，霎时旁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