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了之后呢？”林奚渺问道。
杨禄便道：“弹劾之后，大部分官员竟都站在了夏侯骥那边，严厉要求当即重押郭致书。”
这几日他们都没有怎么出门，不曾听到些消息，蓟怀旌便问道：“这郭致书究竟犯了什么罪？”
“他杀了人。”杨禄徐徐而道，“当街杀人，杀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据说这书生刚刚来京都不超过一月，正准备参加秋闱考，也不知怎么的惹怒了郭致书，当场就被郭致书拿砖头砸了头，血流了一脑袋，大夫还没到，这人就没了。”
“这众目睽睽之下，郭致书就算是想要逃罪怕是都难得逃，慌里慌张回了府，想求户部尚书去求澹台靖帮忙。”
“只是这澹台靖权势再大，怕是也保不住这郭致书了。”
林奚渺沉思着听完，抓住了其中的疑点，问道：“既然这郭致书杀人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澹台靖怎么会还敢不立即收押他，反而派人去详查呢？”
蓟怀旌道：“大抵是澹台靖觉得其中有诈。”
“我们在街上不是遇到过一次郭致书吗？看他那模样确实不是沉稳之人。”林奚渺道，“冲动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禄“啧”了一声：“看来这夏侯骥耐不住性子想要砍去澹台靖的左膀右臂了。”看着林奚渺略带着些许疑惑的表情，他解释道，“这户部尚书在朝中地位不错，前些年站在了澹台靖这边，夏侯骥怕是巴不得他下马。”
阿木冷然总结道：“狗咬狗。”
左右两相狗咬狗，林奚渺她们正好乐观其成，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不说这个了。”杨禄冲着阿木眨了眨眼睛，话题一转，有意说道，“方才远远地就看见了阿木提着东西站在那儿，给我瞧瞧，带的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让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阿木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石桌上，垂下眼道：“刚从外面回来，给渺……给你们带了些吃的。”
还未等林奚渺说话，杨禄倒是十分积极的去拆开来，糕点还冒着热气儿，应当是刚刚做好的，温软的糕点被放得方方正正，没有碎掉一块儿，可见带来的人有多么细心。
“我怎么记得这都是渺渺喜欢吃的？”杨禄像是乐得看好戏一样，没有一点掩饰，直截了当地就拆穿了他的话。
阿木站在一边，神色过分浅淡，唇齿上下一碰，说道：“是吗？那很巧了。”
蓟怀旌道：“确实巧了。”他心里跳出一些微末的燥意，将这种燥意勉强压了下去，他弯腰拈起一块糕点递给了林奚渺，温声说道，“记得你更爱吃这个味道的，方才练剑辛苦了，多吃些吧。”
他这样有些借花献佛的味道，可惜在座没有人察觉到哪怕指甲盖儿那么大点的意思。
林奚渺笑着接了过来，自然而然地咬了一大口，霎时腮帮子鼓了起来，她慢慢咀嚼着，眼睛弯弯的带着星星点点笑意。
有点像是林间偶然路过的小松鼠，阿木忽然这样想，想去揉揉她的脸，想去将她抱回家，甚至想做一个笼子，将她放在里面，每天给她买些、做些她爱吃的东西就好了。
若是她闷了也没有关系，他也可以带着她出去逛一逛，只要她不要再跟别人这般亲密了，都好说。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阿木竟然没有感到半分惊讶，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有无数次冒出过这个念头，随着时间慢慢走过，这个念头竟然越来越清晰了。
他甚至有些想不到以前的时候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在她身边只当一个默默看着她的人，有些事情一旦踏出了第一步，尝到了甜头，怎么还能够回到从前贫瘠的时候呢？
由贫入奢简，由奢入贫难。
他轻声开口：“好吃吗？”
林奚渺笑弯了眼，点了点头：“还是这个最好吃了。”
她一笑，好像是山水蘸墨，花枕春风，浓淡相宜，自是一道风景。
大抵是感受到了他有些灼热的目光，林奚渺下意识向他看了过去，不经意间恰好四目相对，阿木整个人一顿，嘴角微不可闻地向上弯了一下，也不知道她究竟看出来了没有。
用完了糕点之后，杨禄便借口说是去对账簿而离开了，蓟怀旌盯着桌子上散落的糕点碎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林奚渺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再练会儿剑，你们呢？”
阿木正欲开口，蓟怀旌走到了他旁边，声音温和：“你自己先练一会儿，我找阿木有些事情，稍候就来找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林奚渺很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拿起了怀雪，说道：“你们若是有事，去忙就好了，我自己能练好的。”
蓟怀旌微微笑道：“我们渺渺最聪明了。”说完，他侧过脸，对着阿木说道，“你跟我来。”
他将阿木拉到了一个无人之处，脸上的温和有些淡去了，背对着他，声音微微有些冷：“你这般，是生怕渺渺察觉不出来你是谁吗？”
阿木平静地说道：“你以为我不这般，她就没有半分怀疑吗？”
“你自小便是自制力不错，怎么如此关键的时候倒失了分寸？”蓟怀旌有些不悦，“一步错，满盘输，这个道理，你应当是明白的。”
他道：“我明白，但你又在生什么气？”
这一问竟让蓟怀旌顿了顿，他转过身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阿木淡淡地说道：“字面意思。”
蓟怀旌深吸了一口气：“当初我们说好的，这个计划除了你我，就连渺渺也要瞒着，那夏侯骥与澹台靖何等敏锐之人，指不定身边就有他们安插的眼线，我们一旦松懈，哪怕丝毫，就有可能前功尽弃，阿祗，我知道你对渺渺的感情，但你也得以大事为重。”
阿木，也就是谢承祗，他忽然抬起头看向了蓟怀旌，问道：“你是因为我这般对渺渺，怕渺渺再次喜欢上我，所以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