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骥的搜捕令给撤了下去之后，蓟怀旌见林奚渺闷在府中实在是有些不妥，便趁着天气不错拉着林奚渺到街上逛上一逛。
林奚渺心思变沉了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杨禄跟她隔着一个辈分，总觉得差了些什么，谈心这种事情还是还是平辈来做比较好。
蓟怀旌拉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林奚渺上了街，想起这时候早得很，温声说道：“肚子是不是饿了，我先带你去吃些东西可好？”
已然出来了，林奚渺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欣然点了点头。
一大早上不太适合去酒楼吃什么太过油腻的大鱼大肉，蓟怀旌便拉着她坐在了街边的一个小摊子上。
小贩面前冒着腾腾的热气，蓟怀旌唤道：“老板，两碗馄饨。”
“好嘞！”
言语间，两碗馄饨很快就被端了上来，分量十足，个头圆润，皮薄肉多，上面撒着些小葱，旁边还放着一碟酱料，说是秘制的，看不出来是什么。
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林奚渺赶紧舀了一个在酱料里滚了一圈，就迫不及待地嘴里送。
“小心烫。”蓟怀旌温和地看着她，见她果不其然地被烫了一下，笑着摇摇头，“慢些吃，没有人跟你抢。”
林奚渺“嘶”了一声：“哎，好久没有吃馄饨了。”她说完，低下头吹了吹勺子上的那个馄饨。
上次吃的时候应该还是很久之前了，蓟怀旌带着她下山吃了几次之后她总是念念不忘，在南关五巅上吵着闹着要吃小馄饨，最后还是蓟怀旌给她连做了五天的小馄饨才解了那么一点馋。
那时候真好，什么都不懂，可以理直气壮地耍小脾气。
蓟怀旌见她不知为何出了神，问道：“在想什么？”
“嗯？”她抬头，笑了笑，“只是想起来了一些陈年往事。”
蓟怀旌却记得清楚：“你小时候吵着要吃馄饨，我给你包了一回，看你吃得欢喜，阿祗大抵也馋了，难得来找我，说是想学如何包馄饨。”
提起来了阿祗，林奚渺便偷偷地竖起了耳朵。
“我原以为他是馋，便说也给他做一碗，哪知道他摇摇头非要跟我学。”蓟怀旌也流露出一丝怀念的模样，失笑道，“给你做了两回后，我忙着教五师弟和六师弟习武，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一问，你还是吃的是馄饨，寻思着你竟吃了两回自己就会做了，还在想这小东西是真有这么好吃吗，你们一个两个的……嗯？你怎么了？”
听到这一句，林奚渺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手上沾了点热油，慌慌张张地擦了擦，一边说道：“没事，没拿稳勺子，一不小心掉回碗里去了。”
蓟怀旌忙道：“烫着了没有？”
林奚渺摇摇头。
虽是如此，她心中仍是起了些波澜。
原来大师兄之后便忘了，那那几日的馄饨……是阿祗亲手给她做的。
他却从未跟她提起过，她或许问过一次，只记得阿祗说大师兄很忙，做完了就让他一并送来了。
林奚渺丝毫没有怀疑，馄饨的味道很鲜，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比最初吃的时候还要好吃些，她便根本没有想到是阿祗做的。
阿祗的点点滴滴，润雨无声，他从未吐露过任何一个字，不曾邀功贪赏，可他怎么能够这样？
一瞬间，眼中似乎也氤氲了热气。
这碗馄饨还是热乎着的，隔着它们，蓟怀旌没有发现她心中所想，絮絮地说道：“等吃完了馄饨，师兄带你去东巷的集市看看，听闻京都的集市可比任何一座城的集市都要热闹……”
林奚渺以前最喜欢凑热闹，哪儿有新鲜玩意儿她就往哪里跑，蓟怀旌带她下山的时候时常要四处找她，罚又不好罚，骂又舍不得骂，念叨了几句却总是不长记性。
蓟怀旌都记得。
“大师兄，我……”
林奚渺抬头唤他，却整个人猛地一僵，目光落在对面的一个人影上，瞳孔骤缩，随即整个人都控制不住一般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这一次蓟怀旌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随着林奚渺的目光看了过去，竟也忍不住动作一顿。
林奚渺来不及多说什么，咬着牙起身就朝着街对面跑过去，蓟怀旌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拉，问道：“你做什么！”
“大师兄，那是阿祗……是阿祗！我没看错！”林奚渺奋力挣扎，无奈蓟怀旌有心拉住他，没那么轻易地将她放开，她大声嚷道，“你放开我！”
她声音哽咽之中带着些许嘶哑，听得蓟怀旌有些于心不忍，可他绝对不会在此刻放开她，任由她跑过去。
蓟怀旌厉声道：“渺渺！你看错了！那不是阿祗……”
“你骗人！你看，你仔细看！”她指向了那个方向，可那里已然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奚渺顿时浑身僵住了，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刚刚明明看见了，我不会认错阿祗的，是不是他在躲着我……他还在怪我？”
那人离开了，蓟怀旌缓了一口气，声音慢慢地重新柔和起来：“渺渺，是你的错觉，阿祗怎么会在这里？”
真的是错觉吗？
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错觉，她方才明明看见了他就在那里，跟旁边一个拿着酒葫芦的人说着话，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会是错觉呢？
林奚渺一时竟有些呆了，蓟怀旌温声哄着她：“渺渺，乖一些，是不是太累了？”
她摇了摇头，咽下了那口气，垂着头重新坐了下来，好半晌才回过神一般：“可能是真的累了。”
“那吃完了我们就先回去休息，晚些大师兄再带你出来。”
林奚渺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原本令人胃口大开的小馄饨此刻也变得食之无味。
她慢吞吞地吃着，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若是方才不是幻觉，她在这周围逛着，还会碰到阿祗吗？
这个希望几乎是微乎其微，可林奚渺不知为何还是开了口，轻声说道：“我不困了，只是有些闷，大师兄，还是逛逛再回去吧。”